秦逍心里一沉，大惊道：“什么？”怎么会到了没有粮食的地步，秦逍的父亲秦潜之所以能不断壮大，一方面能吃苦会经营，另一方面对佃户很好，绝对不会做加大租金逼死佃户这种蠢事。像胡三这种不会开口求人的人都上门求借粮食，这事看来是真的。
“胡叔叔，你放心，我心里有数了，这六百多文只是个小数目，但是也够过活一段时间，您先收下，也别买好的粮食，先买一些糙粮回去维持一下，如果能接济其他苦难的叔叔阿姨就接济一些，粮食的事情我和爹爹说。除非迫不得已，否则定然不能把春种的种子给吃了。”
秦逍顿了一下，秦逍虽然年幼，但看书甚多，老师教的又好，所以心性很沉稳，冷静下来。秦逍看着胡三舒缓了的面容继续道：“我虽然年幼，但是从小就认识胡叔叔，此事我立即去做。但是据我所知这事情似乎蹊跷，不知道父亲为何会给你们增加租金，我还没有参与账务，所以也不清楚。”
“你且宽心，先买好粮食回去，现在天冷，路上不好走，万万小心。父亲缘由我也不知，但是我一有消息就托人给你送去。如果能成，我亲自把粮食送去。即使没有，我每月还有些零花，先借与叔叔，日后有机会还我便是。”秦逍认真的说道，并把钱递了过去。
胡三看着秦逍认真的神色，知道秦逍一定会去做。他从秦逍刚出生就见过秦逍，知道这孩子年少成熟且心性正直，接过钱，感激道：“感谢少东家，钱我收下了，一有钱就立即还给少东家。”
“没事，你在村里等我消息，按你说法，这事可能会棘手，可能要宽限我一些时间，我探探父亲口风。”秦逍暗自叹了口气道。
送走胡三，秦逍也不像往常有兴趣看各类书籍，甚至去书店买书。只是闷沉沉的回想了胡三的事和说法，反复考虑了各种情况，决定晚上就和父亲探探底。
秦逍又拿出那两本修仙杂谈看了看，算着时间，估计父亲吃晚饭时间就回到铺里，应该没多久了。
果然过了一会，秦潜回到了店铺，刚才可能是出去谈生意。秦逍看着父亲略有忧虑的面庞，默默地陪着吃完晚饭，没说话。等秦潜起身带着满脸忧虑，拿着账本在桌前反复核算。
秦逍走近问：“怎么了，账务有问题么，用我来帮你算算么？”
秦潜皱着眉头，道：“账务计算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佃户交来的粮食怎么算都不对，差距有点太离谱了。”
秦逍奇怪的问道：“乡下粮食不是由张叔叔一手操办么，有什么问题？”
秦潜道：“张亨今年给的数量只有三年前的六成，近三年数量越来越少。而这几年年景都很好，收成应该没问题，虽说佃户家里都添丁一些，但是刚才核算，至少应该有三年前的九成，差了三成实在太多。”
秦潜脸色缓了缓，又说道：“夫子今天有没有训你，看你一天到晚都是杂书不断，正经的书也不好好读一读，何时才能考取功名，光耀我秦家门楣？要知道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才是正道。就算不光耀门楣，也至少不会败落家业，你这心思杂乱，什么书都看，真是愁死我了。”给了秦逍一个上来就想打的眼神。
秦逍看着父亲转眼就变话题，心里一惊，转念一想，有了：“爹，你别这么说，儿子虽然不济，就谈算术，你这些账目我完全可以接手，也不至于败落了咱秦家的家业。我正好帮你去调查下粮食的事情。”
秦逍看父亲秦潜依然忧虑的表情，继续道：“儿子也算是读了不少天文地理，农桑工商的书。这再有盘剥克扣和各项损耗，也不该差这么大，里面一定有很大问题。爹爹这城里的店还要你来维持，这事你分不开身，浣溪村都是咱的佃户自家人，我若去了安全不是问题，而且也就六十里路，有消息了传递给你也方便得很。”
秦逍看着父亲思索的表情进一步道：“这事我看很蹊跷，饭前胡三叔叔来找我一趟。”
“胡三找你做什么？”秦潜一脸纳闷打断道。
“胡叔叔说村里揭不开锅，而且是由于爹爹增加田亩租金导致的。”秦逍边看着父亲的表情边慢慢说道。
“胡三真是胡说八道，这田亩租金何时增加过，且不说租金一涨的多，佃户连饭都吃不饱，衣穿不暖，谁还会会好好种田？而且我秦家自有佃户开始，何时不是为佃户着想。”秦潜顿时怒道。
秦逍一看果然如此，立即说道：“我就说父亲不会干这种事，但是爹爹你也别怒，我看胡三一脸苦痛，而且说从三年前就开始逐渐涨租，此事应该是真的，甚至很多家揭不开锅要准备吃春种来过活了，非常严重。但这事一向是张叔叔亲手操办的，难道说张叔叔？”
秦潜沉吟不语，过了许久，道：“张亨当管家也要有十多年了，一直滴水不漏，办事很好。但是这么说来近三年的账确实是有很大问题。那你去一趟浣溪村，先别惊动张亨，就说是你不爱学习，得了夫子的假正好去村里玩一阵。搞清楚情况再来信告诉我，我来处理。你不是小时候和张虎玩的好么，你就住张虎家里，他爹爹张成也老实可靠。”
“好，这事就交给我了，胡三还想和爹爹借点粮食，我看若是带着粮食去，张亨可能会有所防备，我就装作没有此事，暗地里告诉胡三，这事应该几天就能处理好，到时候再处理粮食的事情也不迟。不过父亲你先提前规划好他们过冬的粮食，看起来确实是缺粮。”思索了一会，秦逍道。
“嗯，粮食的事情我会提前弄好，我再吩咐好咱们店里的伙计韩若，让他和你一起，你有消息就让他传回来给我，自己带好必备的东西，明天一早就去。”秦潜果断的说道。
秦逍莞尔道：“有韩哥哥和我一起，那太好了。为防万一，我信里若说我和张虎玩的开心，还要再过十几日回去，那便是此事确实有问题。如果说我和张虎玩的开心，但是夫子那儿的学习很重要，几日后便回，那便是此事可能没有问题，要爹爹你出马。”
秦潜也不禁有些开心了起来，儿子考虑事情居然如此成熟，思虑周到，看来往日的书读的还是挺有用的，不禁对儿子此行更放心了。给了儿子三十贯钱，又交代了各类杂事，叮嘱了半天方才放秦逍回去睡觉。
秦逍回到房间，收拾了些出行要带的东西，然后躺在床上，又复盘了一遍整个事情，应该没什么问题，睡了过去。
......
第二日，一早，秦逍就起床把昨晚收拾好的笔墨纸砚、衣物以及近期买的各种杂谈以及胡三给的那本都带上了，喊上伙计韩若，带着足够的干粮和水，顺手去了趟书店把《道心笔录》也买了一起带着出了城。
漫天的雪已经停了，城里城外都是白茫茫一片，路上也没多少行人，只有几个贩夫推着车要么吆喝着，要么匆匆而走。
“韩哥哥，你冷不冷？”秦潜看着韩若问道。
“小少爷，我不冷，你看我穿的够多，倒是少爷你，这大冷天出来，衣服可穿够了么？”韩若回道。
秦潜微笑道：“我够啦，韩哥哥，这次我去找张虎玩还让你陪我一起，真是辛苦你了。”
“没事，也就天冷一些，还是老爷心疼我，这不用铺里管事，轻松多了，一点不辛苦，倒是少爷你真是爱看书，去村里还带着这么多书。”韩若看着鼓鼓囊囊的包袱笑道。
“书里有很多有趣平常看不到的东西，对了韩哥哥的叔叔也租了十亩田来种的对吧？”秦潜转了下话题问道。
“对，我叔叔他没我手脚麻利，人也老实，脑袋动的慢，所以没能当伙计，只能种田养家了。”韩若微微摇了摇头叹口气说道。
“今年收成还不错，现在又大雪，瑞雪兆丰年，明年收成也不会差，还是不错的。”秦潜道。
“哎，还是得靠我救济一些才能度日，我不是一个月800文的工钱么，还拿出了100文给叔叔，婶婶种些菜，浆洗一些衣物才够。”韩若叹了口气，后突然想起了什么，“这还是得亏了老爷，能让我有这个差使，还给我这么多工钱。现在这年景实在是太熬人了，还是得感谢老爷。”韩若一脸感激的说道。
秦潜听到这沉默不语，心里有了盘算。
走到中午，两人路上吃了些干粮喝了点冷水，继续赶路。
从珞城去潜溪村会路过满宁村，秦潜走到了满宁村口，看到一个极瘦的青年挑着柴火回村，又看到一个青年拉着一车烧好的碳往珞城方向拉去，看样子是要去城里卖，只是秦潜看着满车高高的碳和枯瘦的身材，相互对比极为扎眼。
秦潜继续往潜溪村走，路上时不时遇到同样的场景，有的骨瘦如柴，有的衣衫褴褛，有的两者兼有，让人不胜唏嘘。秦潜心想已经好些年不是荒年了，但还是这么多人受苦受难，真是让人感慨万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