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分钟的早自习过后,便是下楼去跑操,这是辰望第一次跑操,他从小就是个不爱运动的宅男,且身子有些虚胖,一场早操下来,便累的上气不接下气,头晕脑胀的,他觉得自己掉下了一个万丈的深渊里,四周都是黑暗的,仿佛要被淹没一样,话也说不出来,气也透不出来,难受极了。
尤其是爬楼梯的时候,辰望双腿都在打颤,似乎一个不小心,他就可能倒下去。他爬得十分艰难,就好像身上压了一座山一样,每走一步都无比的沉重。
迈着沉重的脚步回到教室,他原本就灰白的嘴唇,此刻也变得全无血色,像两片柳叶那样微微地颤动着,
辰望现在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天旋地转的,一夜未睡,他本就精神不济,现在又经过了一次他从未经历过的剧烈运动,没有立刻倒下,也算是他意志坚定了,这从另一方面表明了辰望的身体素质是很差的。
最后,他再也没有忍住,直接趴在课桌上昏睡了起来。
“啪……”突然的一声惊响,将辰望一下子惊醒了,他猛地抬起了头,却见一个人正在面无表情的盯着他,被那眼眸森然的一瞪,辰望顿时打了个激灵,忙是低下头,小心翼翼的拿起书看了起来。
然而,没有多久,辰望又开始昏昏欲睡,他跑完早操后并没有去吃早餐,而是直接回到教室休息,所以他现在是又困又饿,整个人都快虚脱了一样,一张憔悴的脸上没有一丁点儿血色,整个人难受到了极点,可是辰望却只能咬牙忍受着。
就这样,辰望每天都在浑浑噩噩的过程中度过,压根无心学习,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一周,这一天是星期天。学校终于有一段小假期。
辰望的姐姐辰云和他在同一所中学,如今正在读初三,比他大两届,与辰望不同的是,辰云并没有住校,而是住在杨娟家。
杨娟便是杨玲的妹妹,也就是辰望和辰云的小姨。杨娟自梨树村嫁到了先启镇上,并和辰望的姨父徐立勇一起开了家旅馆,生活倒也过得去。
星期天的时候,辰望才有机会随辰云走出校门。
出了校门,走出一小段路后,就是镇上的中心大街。
街道上遍布着各类小商铺,挨家挨户,高低错落,层层叠叠,辰望小姨家就住在不远处,离先启一中并不远。
姐弟俩很快就到了杨娟家,辰望以往在学校吃的都是粗粮,几乎没有什么油水,以往身形有些发胖的他,如今显得有些消瘦,双目无神,没有光彩。
杨娟见了,也不由得有些心疼,此时正值中午,杨娟也做好了香喷喷的饭菜,辰望终于可以好好的吃一顿了。
看着眼前的散发着各类香味的饭菜,辰望暗自发馋,在没有人注意的一瞬间,他悄悄的吞咽了一口口水,不动声色。辰望是个敏感的人,他并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窘迫。
即便是吃饭的时候,辰望也是细嚼慢咽,尽量让自己不在人前失态,他吃得很小心翼翼。
可是,杨娟却是个心细如发的,她看出了这个小外甥的异样,那小心翼翼的样子,眸子没有任何神采,像极了一个失去生命活力的人,许是看出了辰望的敏感,杨娟也没有过问辰望在学校如何如何。
这个憔悴而沉默寡言的外甥,不必说一句话,便像江水似的奔流出了他内心那枯萎的灵魂,这个灵魂看起来是那么的悲伤,那么的委屈。
他似乎已经变得麻木了,一举一动都向人们说了个明明白白。
安静的吃完了饭,辰望便不再多留,他又沉默着走去了学校,他渐渐开始变得自闭了。
夜晚,夜是那么的长,那么的黑,看着教室窗外的世界,辰望在幻想着那外面有什么,那亮着的挨家挨户的灯光,像极了天上的星辰,辰望小时候也爱看天空,去幻想那无边的星辰大海,那是多么美妙啊,像极了自由的样子。
这所谓的中学生活,让他看不到一丁点的希望,老师的歧视,同学的异样目光,好像所有人都疏离了他,他每天都是一个人起床,一个人吃饭,下课的时候也是一个人趴在课桌上看书。
蔡正也对辰望失去了耐心,对于辰望,他干脆眼不见为净,将辰望调离到最后一排,再也不想管他。
因此,辰望在蔡正的“安排”下,更加的被同学们疏离了,辰望每天上课的时候都是浑浑噩噩的,尤其到了晚上上课之时,在弱灯光和远距离下,他渐渐变得看不清楚黑板上的字,这样的现象越来越严重,最后,辰望也变成了近视。
这下子,他变得看也看不清,听也听不清了,在课堂上,完全变成了一个又聋又瞎的人。
当然,这些情况,辰望都没有告诉任何人,即便他想说,也没有人理会他,他就仿佛被隔离了一样,每天都是自己看书自己学。
直到有一次辰望又去了杨娟家吃饭的时候,他将这件事告诉了杨娟。
本来,因为辰望的听力不好,如今虽然佩戴了助听器,却也只能放大声音,但依然无法听清楚人们讲话,杨娟为了让这个小外甥上课的时候能离老师近一点,不惜花钱买了礼物去蔡正家,请求他能够多多关照一下辰望。
蔡正没有拒绝杨娟的礼物,在当时的农村中学,给老师送礼是不成文的规定,蔡正不仅是个自私的,也是个贪得无厌的。
收了人家的礼,蔡正自然也将辰望的事放在了心上,他将辰望调到了第一组靠窗边的第二排座位,调座位时还不忘嘲讽辰望一番,说他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
辰望自然没有听清这句话,但他见许多人看他的目光,充满了不屑之色,他脸色涨得通红,心思敏感的他,感觉受到了莫大的耻辱,却只能咬牙忍住了。
在这里需要说明一下,辰望的座位是全班唯一一个固定的,教室里的课桌有五组,每隔两周,相邻的一组都要进行座位更换,只有辰望一个人的座位是固定不动的,因此,辰望几乎每隔两周就要换一个同桌。
而这些同桌,几乎每一个都懒得跟辰望说话,因为都知道他是个聋的,和他说话真的很费劲,且老师也非常不喜欢他,这样的人,还是少跟他打交道为好。
时光飞逝,很快便到了十二月,冬日的降临,令这个小镇上霜气尽是一阵一阵的大起来,四面的野景,渺渺茫茫,从教室窗外看出去,好像是披着了一层薄纱似的。
黄昏时,辰望一个人去打饭吃,西风卷着树叶狂傲地吹啸着,学校里道路两旁的树木已经快要脱尽了叶子。
既然是深冬,天气自然阴晦无比,冷风簌簌地吹着,呜呜作响,辰望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
打好了饭,辰望没有回宿舍,而是来到了操场,操场上有几个学生正在熟练的打篮球热身,他们之间有说有笑,气氛格外的融洽,辰望心里暗暗羡慕。
天气阴沉寒冷,辰望一个人坐在观众席上,手持一口白色小缸,那是他吃饭的家伙儿,在他的头顶,满天都是厚厚的、灰黑色的浊云,远眺天际,可以看到诸多山岭都消没在了浊雾里,许多地方都变得模糊了,身边的一切也骤然变得苍老和落寞。
此情此景,令辰望更加感到孤独和无助,他多么想念以前的生活啊,以前虽然也只是一个人,但至少还可以看电视,在自己的世界里与那些电视剧里面的人物进行交流。
西风依旧呜呜地呼啸着,四周枯草落叶漫天飞扬,卷起些微黄尘,混沌一片。在这草叶枯黄的冬天,辰望似乎找到了某种共鸣。
吃完晚饭,辰望便又独自回到了教室,捡起课桌上的书,自顾自地看起来。
今天晚上格外的寒冷,但辰望更加受不了的是教室几乎成了一个封闭的环境,所有的门窗都被关得死死的,几乎透不出一丁点的新鲜空气。
辰望有些难以忍受,他轻轻地将一侧的窗子打开了一个口子,努力呼吸着这新鲜清凉的空气。
可就在这时,他四周的同学们纷纷对他怒目而视,指责他,甚至有人对他破口大骂,说他自私而又无聊,就只是这么一个口子,便招来了这么多人的指责,他们觉得辰望是故意的,故意令他们经受这冬日寒风的吹啸。
几个同学铺天盖地的对着他一顿臭骂和讥讽,辰望没有听清楚几句,但他知道,他惹来了众怒,无奈之下,他只能再次关上了窗户。
第二日,辰望刚起床的时候,发现自己感冒了,不是被冻感冒的,而是被传染的。
教室每日都是将门窗紧紧关着,里面的空气一片浑浊,若是有一个人感冒,传染的速度自然是可怕的,不止是辰望,还有好几个学生都一样感冒了,以至于上课的时候,是不是的传来几道咳嗽声,影响课堂效率。
对这一切,那些所谓的老师们也个个视若无睹,他们对这些学生并没有真感情,只是吃着公家饭的一群冷血教师而已。
辰望感冒发烧十分严重,尤其是上课时候鼻涕一直流,让他屡禁不止,手纸都用了好几卷,课桌下堆满了他擤鼻涕的的碎纸,令他十分的受折磨。
可怕的流感病毒在教室弥漫,却不能打开窗户通风,辰望心里憋屈到了极点。他恨死这个班了,更恨那些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