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辈子,是我和她欠你的。”夏鸿看着苏顾日渐衰老的面容,心下戚戚。
“那下辈子你让我一局?”苏顾挑了挑眉。
“想都别想!”
“那你这话就是在放屁!”
夏鸿和苏顾先是互相瞪着,随后相视一笑,多年的默契无需多言。
这辈子是我欠你的,但是下辈子让我退出,却也是不可能的。
这辈子不过是你先遇到她,占了优势罢了,若是同时遇见,可是胜负难料。
“来人,上酒,今天孤要让苏相躺着回去!”夏鸿一挥手,招呼着内侍上酒。
“来,多备点醒酒汤,我怕王上今天一醉不醒。”
男人之间说不出口的话,有时候,都在这酒杯里。
······
夏安嘴里哼着小曲儿,手里提溜着大包小包。溜溜转转的,回了自己家。刚到家门口见看到了门口停着的马车。
嗯,宫里的。
这熟悉的风格,还是内味儿。
大概猜到了所为何事,夏安的脚步更加轻快了。
一推门,就看到了和夜伯坐在门槛上聊天的内侍。
“哟,稀客啊。”夏安朝着陪夜伯说着话的杨总管打着招呼,“今日白捡了一桌酒席,杨总管留下来喝两杯?”
看到夏安回来,那内侍打扮的老人赶紧起身。
“三公子说笑了,老奴就是来传个信儿,等传完了话,还得回宫伺候王上嘞。”被唤作杨总管的太监微笑着答着话,略带皱纹的脸上满是慈祥。作为陪夏鸿一起长大的太监,这众多公子都是他看着长大的,倒也不生分。
“可惜了了,这醉花楼的酒席,可是不便宜啊。”夏安咂了咂嘴,似乎是有些可惜。
“那倒不妨事,三公子的这顿酒,老奴就记下了,改日一定陪三公子好好喝两杯。”
杨远看着眼前的顾楠,三年不见倒是成熟了不少,心里也是一阵唏嘘。
作为宫里资历最老的老人,这么多年来什么龌龊没见过,也亏得卫贵妃治理有方,这宫里还算祥和。
想着当年夏安搬离王宫时的情形,杨远心头一阵发酸,这辈子注定没有子嗣的杨远是真的把夏鸿的几个儿子当自己的孩子看待的,哪忍心见其受苦。
“哟,杨总管别哭啊,平安这是哪里惹您不开心了?”看着杨远红了眼,夏安一阵焦急,要说这宫里有哪些人夏安放不下,杨远算是一个。
自从自己和大哥的母亲双双战死,这宫里的闲言碎语就没少过,平日里和和气气的杨总管,不知道杖毙了多少爱嚼舌根子太监宫女,才换来了这些年的清净。
对夏安好的人,夏安也是真心记着,此时看到杨远这幅样子,不知道哪里惹得杨总管泛了泪花,赶紧赔罪。
“不关三公子的事,是老奴多愁善感,倒是让三公子看了笑话。”
“嗨,有啥好多愁善感的,你看我搬出来住这不也挺好的嘛。”夏安安慰着杨远,“别站着了,咱们坐着说。”
拉着杨远到院子里的石桌前坐下,给杨远倒了杯茶,夏安开门见山:“杨总管此次前来可是为了我要去齐国的事情。”
杨远稳定了情绪,回应道:“正是,王上让老奴前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故意卖了个关子,看着夏安着急的样子,杨远心头一乐,这才接着说道:“王上同意三公子去齐国。”
还没来得及欢呼,夏安又听到杨远开口说道:“不过王上有条件,还望三公子谨记在心。”
“好说。”只要同意夏安出去,夏安什么都能答应。
“咳咳。”杨远清了清嗓子,学着夏鸿的口气说道:“臭小子你听着,出门在外,莫不可堕了我夏氏的名声。凡事三思而后行,让你夜伯跟着,要听你夜伯的话,切不可冲动。临淄靠海,天气湿冷,你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天冷了记得加衣服。你小子爱挑嘴,出门在外不比家里,凡事多注意点······”
夏安听着听着,泪水逐渐模糊了眼眶,直到杨远说完,夏安才抹去脸上的泪水,朝着杨远叩了三个头,声音沙哑的说道:“孩儿谨遵父亲大人教诲。”
杨远替夏鸿受了这一礼,才搀扶起夏安:“这话,老奴就传完了。这酒呢,老奴就不吃了。”伏到夏安耳畔,杨远悄悄地说道:“王上和苏相又拼酒了,这会儿还醉着呢,老奴得赶紧回去伺候着,那群小子们毛手毛脚的,老奴不放心。”
夏安哑然失笑,这老头子还真是,都多大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一样。
夏安将杨远送到门前,上马车之前,杨远又回头跟夏安说道:“老奴知道这些年大公子跟三公子心里记恨着王上,可这兵戈一起,生死难料。都这么多年了,老奴希望三公子能原谅王上,毕竟这父子哪有隔夜仇。”
“杨总管放心,平安心中有数。”扶着杨远上了马车,夏安如此回应。
随着车夫的吆喝,马车缓缓启动,载着杨远朝内城方向走去。
关上门,夏安招呼着夜伯吃饭,“快来尝尝,这可是醉花楼的招牌菜,这一桌子菜没有百八十两可置办不来。”
接过夏安递过来的酒,夜伯开口问道:“几时动身?”
半天没吃饭的夏安此时正端着一碗饭往嘴里扒拉着,也不抬头,嘴里含混着说道:“不着急,此次一行,恐怕年前回不来。我得先去祭拜我娘,免得她在底下说我不念着她。”
“你娘可不会这么想,你娘是我见过最好的人了。”夜伯反驳着夏安。
“对了,夜伯你是怎么认识我娘的。”夏安停止了扒饭,盯着夜伯,眼里闪烁着莫名的光。
夜伯跟随夏安这么多年,对于这种光可太熟悉了。此光,名为八卦。
“当年我被仇家追杀,重伤濒死,是你娘救了我。”夜伯用着最简练的话语回答夏安的问题。
“就这?就这样你就把命卖给我娘了?”夏安有些不太相信,迟疑地问道:“你不会在唬我吧。”
夜伯斜了一眼夏安,手里有些痒痒,但是最终也没下得去手。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救命之恩我以命报之又有何妨?”
“夜伯忠义,平安佩服,请满饮此杯。”说着,夏安给夜伯又满了一杯。
这傻孩子,怕是不知道你娘当年多么受欢迎,而且我跟着她,也只是为了报恩...吧。
本来想着能护她一生平安也是极好的,可惜,上苍连这点愿望都无法满足。
闭上眼,夜伯感受着酒水在口腔中带来的辛辣,只觉得有些呛眼睛。
“这酒,有些辣了。”
夏安喝了一口,还是那个味,不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