鄢凌阴沉着脸从洛州六折走出,裴应满脸怒气,落步至地时都多用了几分力。
“都干什么吃!拿着俸禄不干活?哪有这等道理,比占着茅坑不拉屎的东西还恶心。”,裴应怕在六折内骂出来让鄢凌难办,这才走出一截后忍不住破口指责。六折扇是最以严明律己为重,以惩奸除恶为首,可洛州六折把上头两点偷去料子。已是承德十六年,还在用四年前的信息。
六折扇有规定,每年都要对所管辖范围进行人口数量,种族占比,环境变化记录等工作。繁杂的工作都是为排忧解难提供方便,但洛州六折竟然用旧记录糊弄京城总部四年,要不是恰巧鄢凌来查,真不知道要积攒到何时,累叠至多层。鄢凌随口一问今年的常驻人口和新入洛州户籍人口数,就能给他回答出七八个不同答案。裴应强压下才肯托盘而出,每年的数据都是大致更改后便上交的。
“现在报上京城总部,他们都得死,怕要引起好一阵的骚动。”,裴应愤愤说着,手握佩剑长邱,指甲清晰可见用力后的泛白。所以鄢凌左右权衡后给洛州六折里的人放下警告,立马整改,且不得透露被突袭查访,不准外传他们下京来洛州的事。
二人快步返回客栈,决定要与子车遥商讨寻找的方法。裴应走时突然笑出声:“想不到我们竟然会要和疯子讨论国家事。”
鄢凌面强没有表情,清淡答一句:“没办法。”
洛州道路错综复杂,人潮拥挤不给面子,肩膀相错间二人来到最中心的道路上。只等片刻,不知是谁喊出一声:“敲钟了!”领头向北边赶去,而后莫名的人流涌上,一致的往同一方向奔走。
“今天是过什么节吗?”,裴应被一个脚步急促的人撞过,目光不自主随着方才那人跟去。
鄢凌不解的摇摇头,目光从形形色色的人身上闪过,最后拦住一位身材中等,衣着朴素,怀中抱有约莫一尺高的竹篮的男子。“公子,失礼了。想请问今日可是洛州当地的特殊日子?”
那被拦下的男子点点头,先前还争先恐后的不敢停步,现在见眼前拦路人气度非凡,又给人无形的威严,不敢有多余的不耐烦:“今天是涌泉寺举办的庙会,而且张公子要发放神鱼,大家都赶着去呢。”,说着眼神不断向北边瞟去,“二位公子是外城来的吧,可以去逛逛,给亲朋家人祈福,在涌泉寺许下的愿相当灵验。”,鄢凌知道不能耽误他,立马让开退路道谢,此人下意识的给鄢凌还了一个礼,后脚上卖力加快,片刻消失于人潮中。
“鄢哥啊!”,子车遥的衣襟依旧没有整理清爽,东边压西边的,手上提着用牛皮袋子装带的物品。“我把小姑婆带来了!”
小姑婆指得是颜裳。在子车遥还是烧烤摊上打下手的小工时,隔壁酒家的老板娘对他最好,摊爸爸用未熄灭炭火砸他时,只有老板娘会护护他。时不时还会在摊爸爸家点十串牛炙,分他五串。子车遥不知道老板娘的名字,就听老熟客叫她姑婆。姑婆有时候也很凶,比如哪个老汉又少给几文酒钱,她能气的满脸通红,拿着大蒲扇边骂边扇上一个时辰也消不下去。但姑婆很容易能消气,和别人打两个趣,扯几个荤故事就烟消云散了。和颜裳有几分相似,不过颜裳年轻,所以就称为“小姑婆”。
人潮逐渐消退些。
鄢凌无视在最前蹦哒的子车遥,眼神检查颜裳是否毫发无损。再看颠头颠脑的元庆在颜裳旁走着,右边相隔十一二步的是八魅娘,换上一身黛色常服,依旧盖不住骨子透出来的艳气。妖艳一词,定是专门形容八魅娘,是妖且艳。
“你能不能正常走路,好好穿衣,好歹是国师大人的义子。在京城就算了,现在出来不要给人丢脸。”,裴应忍不下去开口说道。
子车遥放缓脚步,毫不遮掩的凑近裴应:“我犯法了吗?谁规定国师的义子不能蹦跳着走路?就因为是国师的义子吗?你们六折管的——好——宽——哦。”,最后几个字是赤裸裸的挑衅,故意阴阳怪调的拖着。
“我他妈给你一拳信不信,管你他娘的谁?滚!”,裴应一巴掌把子车遥推开,子车遥重心不稳向后踉跄倒。元庆虽胖但在此时可以飞快蹿到子车遥身后,用他宽胖且底盘稳当的身子扶住他。
“应哥。”,颜裳只向裴应打招呼。裴应“诶”了一声,还想再说点什么,可又被吞下。
鄢凌收回眼神紧盯颜裳,颜裳不出所望的保持她故意的一脸满不在乎,“你好自为之。”,说完目光不再停留。子车遥下意识别过头对颜裳笑起来,好似在示意她没关系。
“子车遥,你托家带口我不说了,你偷拐我们的人我也忍。你还带个在前案子参过一腿的人,这是有点不妥。”,裴应看向离众人十几步外的八魅娘。
先前八魅娘与小飒去西南坊时与鄢凌裴应交过手。八魅娘隐藏气息,可还是被察觉到,后来裴应本想将她抓入六折地牢,可还没来得及寻到直接证据,《有毁经》一事便交代下来,只能派给刘小阔去办,没想到却竟然跟来了。
“多一个朋友多份力嘛。”,子车遥毫不在意刚才裴应的举动,抖抖肩膀又站近几步。“罗门玉簪在江湖上还是能以一杀百的,是吧。”,边说边看看鄢凌的反应。
“你以为是过家家还是造大桥啊!怕盼着这件事宣扬大吧……”,裴应话说到一半鄢凌便扭头向北边涌泉寺走去。裴应也停住话语,无奈的叹气,立马跟上鄢凌的步伐。
子车遥当刚才对话没有出现过,乐呵呵对着元庆还有颜裳说:“咱们也去逛逛庙会吧。”,招招手让八魅娘过来,不过换来八魅娘的白眼。
“公子我来了。”,凉殊冷不丁的从子车遥身后冒出,连元庆也被吓一跳,“丝瓜,给颜姑娘。”,手中握住两根翠绿的八角丝瓜。
子车遥连连说好,顺势把丝瓜放进手提的牛皮袋中:“这丝瓜好啊,肉多汁鲜,怎么翻炒绿色都不变。”,随后背包往后一甩,引着众人齐向涌泉寺。颜裳感到受宠若惊,那句想吃丝瓜是只是恰巧对凉殊说的无心话。她定住认真记下凉殊,女人的身形但是男子打扮还不违合,猛然间想到子车遥曾提过的手下,其中一个便再六折中,莫非就是凉殊?
“想问,凉殊姑…是六折的人…是吧?”,颜裳小心试探道。
凉殊认真的点头,“那为何我不记得有你?哪怕你的名字从未听过。”,颜裳问。
“她终究是女子,交接给的案子难免少了些,你不容易见。而且她在六折不用凉殊这一名字。”,子车遥抢回答道。
“那用什么名字?”
“王大保。”
颜裳忍不住噗嗤笑出来,看向正经脸的凉殊,笑得更加厉害。“大宝?这名字好,接地气。”
“是保护的保哦。”,元庆笑眯眯的补充道。
颜裳笑着不自觉的走在最后,元庆回头唤她的名字,憨厚混润的声音让她快些跟上。她心中有些奇怪又觉得有些有趣,待头的大摇大摆是个名声坏身份高,时而正常时而令人措不及防的人。右边男儿扮相女儿身,五官纠正相貌阴阳难分,还喜欢精简言语的凉殊,左边心宽体胖憨厚又有点小机灵的元庆。在看看旁边的八魅娘,也把距离默默朝队伍自然的贴近,顶着绝世脸蛋露出点点傲娇。
真难得。
颜裳没有同龄朋友,除裴应与鄢凌外。学院的人不敢与她亲近,一是家世都比不上颜裳,二是颜裳脾气算不得温婉,还随身佩剑,夫子说过百八十遍也不起作用,更管不了她,大家对她敬而远之。她也是十分个性,无人陪伴就无人陪伴,姐姐我潇潇洒洒自如快活。还幼稚的说过,她爱一意孤行,她生来如此等所谓“名言”,惹得裴应哈哈大笑,说她头和酒库里的小蛮酒上头了。
现在颜裳的“名言”可能要自行摧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