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上次治水一事,顾忘湘竟被四皇子举荐到皇上面前去了。虽说皇上也有意授官于他,但顾及他是太子的得力幕僚,若当真授官嘉赏,就是将人放在明面上来了,这一来明面上是鼓励良才献策,却暗自衰减了顾忘湘同太子联系,刚出仕就被归为太子党,顾忘湘也将受到更多的关注与敌对者,这个身份虽然有了些实权,但太子府是待不下去了。皇上也另赐了座府邸,只是去太子府必须穿过那热闹的寻陌巷,未免人多眼杂了。
这几日除去新官上任,蜀地又山崩的事也颇让工部焦灼,庆国大典在即,将此天灾,蜀地民忧,乃不祥之兆,安抚民心,今日顾忘湘早朝上奏抚蜀一事,暂无异议。下朝后太子走近,先是赞许了他的妙思,后又告诉他,费思等人今日会去芳华居,回去换下朝服便可去和他们小聚。
此前先皇为了体谅官员,将早朝延后一个时辰,今日朝上议事较久,回去换身朝服再赶去,时间还是较为充裕的。
谁知还未出宫门,又被皇上叫了回去,在御书房细细探讨了下抚蜀一事。
语毕,明帝欲留膳。
“爱卿与朕共膳否?”
“臣谢过圣恩,与友有约,君子不得无信,望陛下谅解。”
顾忘湘知晓明帝是对他相当满意,但有约在先,推辞圣恩也是无奈之举。
明帝没有怪罪他,笑着让李公公送他下去了。
顾忘湘回府褪了朝服,便急匆匆地往芳华居赶。
进屋时,项良最先发现了他。
“顾兄。”
费思柳之昂等人才在曲乐中醒过神来,顾忘湘点头示意。
他匆匆扫了眼,想着那位青兰有没有在。
这一看,芙蓉姑娘和青兰姑娘都在,前者停下来看着他,后者朝他着歪着头,这幅呆傻的样子,倒是让他嘴角微扬。
也不知道是谁点的。
“修明,你眼底泛青,最近操劳过度了?”费思看着这才几日不见,便憔悴至此的兄弟,心里有些难受,而柳之昂眼中倒多是令人难解的古怪,旁人看来只是他眼神有异,但还未待得细究,便一闪而过了,又是之前吃酒时的情态。
顾忘湘寒暄几句后委实抵不住困意,熟练地躺在了上次的小塌上,并未解衣,背刚着塌,眼就闭上,睡熟了。朦胧中好像有人给他盖了被子,轻轻柔柔的,一看便不想惊动他,顾忘湘也就没睁眼瞧,嘴角微勾致谢,却不想让那盖被的人闹了红脸。
笙歌浅叙催人梦,一阵饥肠惊曲终。
起初顾忘湘并没有在意那阵饥肠声,可在第二波涌来的鼓声起时,他明显感觉到了自己的空腹便是那鼓皮,在随着鼓点上下。怪那第一阵过于突兀,这第二阵就引得更多关注,众人的视线大都落在那眼睫微微扑闪的俊郎上。
总在那姑娘面前出糗是何故,虽说那姑娘眼...亏得那姑娘瞧不见,咳,瞧不见也照样听了去。
顾忘湘强忍着窘意起身,费思笑着唤人传菜,其他人虽未敢出声,却也强忍着。青兰姑娘倒是一脸担忧,颇让他意外。
“顾公子怎么还饿着肚子呢。”面对顾忘湘方向坐直了蹙着眉的青兰惊讶着,语气却更像是在嗔怪。
顾忘湘第一次听到她说话,典型的江南女子的软糯,婉转如莺,奇怪,他怎么会用这些词。
也就这愣神的一会功夫,柳之昂便冷不丁地抢过了话头。
“他忙。”说完又闷了一杯酒,眼神往旁边瞟了几下。
顾忘湘也只得吞下嘴边的话,喝着茶,视线却从未离开青兰。
菜也陆续上好。
顾忘湘撤回目光,低着头默默扒饭,虽说是扒,但做出来还是带着他独特的气范。
姑娘们趁他低着头才敢较为放肆地打量他,嘴角不曾落下。
食未有言,公子悄然入画。
饭毕,顾忘湘和费思说着话,项良在一旁听着,时不时插上两句。那柳之昂看起来还是没有聊天的兴致,一个劲地喝酒。
“青兰,你唱个曲。”柳之昂突然开口,说完还打了个酒嗝,但他没有在意。
青兰也只愣了一会儿神,姑娘们也都停下了。
青兰放下手中的笛子,像旁边的姑娘借了琵琶,略微调试了后便唱了出来。
“细雨悄画眉,倚栏而独醉......”
这一开口便瞬间将众人的注意吸引住,不同于其他曲调,这个像是故意带上了地方口音,听起来有点难懂,却莫名多了种韵味。
这声音却让顾忘湘一怔,这在来京后梦萦的乡音,在真真切切地听到时,有种恍若别世的感觉,猛地勾起那缕沉寂了许久的愁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