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丹阳子被乔子异救走后,便没了音讯,元龙帝派人在秦京方圆三百里内找寻其踪迹,都无功而返。金丸国使团也出动了许多好手,也都遍寻无果。
又过了十余日,这一天,和丹阳子一起失踪的乔子异突然回宫觐见元龙帝。他此番入宫的第一件事,是上奏元龙帝,准许自己收李玄珹为徒。
元龙帝心知李玄珹生母丽贵妃乃乔子异女儿,而乔子异修为不低,对此事自无不准之礼。
乔子异入宫的第二件事,便是带来了丹阳子的行踪。据乔子异所言,丹阳子此刻正在城外一处秘地疗伤,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得了这个消息,金丸国那边自是安心,可元龙帝听后,却不由升起了一丝疑虑。
那日仙缘宴上,乔子异和丹阳子二人的神情分明有异样。当丹阳子拿出替劫丹给李玄珂作为礼物时,乔子异的眼神里分明藏着一丝怨毒之色。
元龙帝身为帝王,阅人无数,深谙帝王之术,绝不会看错。在元龙帝看来,丹阳子显然是想向朝廷示好,以表忠心。可乔子异因此不快,却是为何?
那替劫丹是给李玄珂的,为李玄珂上了一道保命符,乔子异因此怨恨丹阳子,难道是对李玄珂有所图谋?
后来,枯木道人出手劫走李玄珂,丹阳子立刻追了出去,可那乔子异却是半推半就,耽误了好一顿功夫才心不在焉地出手救人。
这一桩桩一件件联系在一起,元龙帝不由得对幻音谷的疑虑之心大增。可那枯木若真是乔氏指使的,为何没有当场取了李玄珂的性命。
纵然幻音谷与枯木岛没有勾结,可这乔家始终是个棘手的存在。
关于幻音谷和乔家,很多事情,元龙帝看得明白。比如丽贵妃进宫多年,元龙帝看得出来,她对自己没有感情,只是虚与委蛇。她不求宠爱,更不求权势,连自己的儿子都不怎么上心。
但也有一些事,元龙帝看不明白。丽贵妃无争宠之心,可幻音谷明里暗里,却一心想扶持李玄珹,甚至不惜公开与王皇后和相府为敌,元龙帝不解,这凡世的后位和储君之位究竟为何如此吸引幻音谷。
论势力,幻音谷在大秦首屈一指;论修仙资源,幻音谷掌握的修仙资源,并不弱于李秦皇族。
这个乔家,到底要干什么?元龙帝越想越没有头绪,他虽然身为大秦天子,权倾天下,可一涉及到修仙界的事物,他也要听从别人的安排。丽贵妃入宫一事,并也非他能左右。这里面牵连甚广,就算他有所不满,甚至心知他们图谋不轨,却也无可奈何。
当下,他拿幻音谷没有太多办法,只得派崔玉盯紧乔子异。
再说那乔子异,在宫里办完事后,便返回了朝廷为幻音谷诸修在秦京安排的仙驿。
可过了没多久,天一黑,他又离开了仙驿,趁着夜色,一个人向城外飞遁而去。
只见乔子异出了城之后径向东飞行,约莫飞行了一百余里,来到一处山谷,进谷之后又沿着一条羊肠小道,向谷内深处徐行一刻钟,来到一个洞穴门口。
只见他刚准备进洞,却突然回过头,冷笑一声:“小贼,跟了这一路,可看够了?看够了,老夫就送你上路。”
话音未落,只见其大袖一挥,一团银光从袖中激射出去,须臾之间,便听到重物落地之声。只见一道黑影从后方的树干上落下,摔在地上。
乔子异走过去,那人早已气绝身亡。只听他怪笑道:“哼,区区金丹期的小阉货,仗着自己修习的是隐匿和寻踪的功法,就敢尾随老夫。崔玉,你这些徒子徒孙来多少老夫杀多少。就算是你这老阉奴亲自来,老夫也叫你有来无回。”
说罢,他不再停留,向洞内飞射而去。
乔子异进洞之后,一路向下飞探,直达洞底才停了下来,轻轻落在了地面上。此时,一旁传来了
淙淙的流水之声,显是已到地下有暗河流过的极深之处,钟乳石上的水滴落在水面上,在洞穴里激起阵阵空灵回响。
他沿水流逆流而上,徐行一里左右,但见前方隐隐有一片红光在石壁上扑腾闪烁,红光照耀下,石壁上印出一个人的影子来。
乔子异拐过一道弯,面前豁然开朗,已然置身于一间空旷的石穴之中,那红光正是这里所发出的。
细看那红光核心处,正是那日在奉先殿外,被枯木道人的身外化身自爆击伤后,又被乔子异救走的金丸国使者,丹阳子。
丹阳子此刻盘膝坐于洞中。双目紧闭,口含真元,双手横在胸前,一手指天,一手指地,眉心上丹田处,一团橙红光芒闪烁,赫然是那红光的源头。
看他的样子,似乎是在疗伤。乔子异到来后,并未开口惊扰他,而是盘腿在不远处的一块大石头上坐了下来。
过了好一阵子,丹阳子眉心处的光团一收,整个石穴顿时暗了下去。黑暗之中,只听丹阳子咳嗽了一声,缓缓说道:
“此番多谢乔道友了,先救了贫道,又为贫道寻了这静谧之所疗伤。贫道感激不尽。”
听了丹阳子这番答谢之辞,乔子异却冷哼一声,微怒地说:“金道友还记得在下是朋友吗?我还以为金道友要翻脸不认人了呢!”
丹阳子道:“乔道友此话从何说起啊?金某与乔道友共同进退,何来翻脸之说。”
“那我且问你,你在仙缘宴上将那替劫丹作为贺礼赠与十皇子是何居心?你明知我们行动在即,你此举岂不是为我们的计划徒增变数?”乔子异开门见山,将心中所怒之事一一道来,质问丹阳子。
那丹阳子却气定神闲,毫无忌讳,坦然道:“哦?乔道友这话,贫道可听不太懂了。为何贫道的替劫丹,会让我们的计划徒增变数?如果贫道没有记错的话,你我联手之事,只是营救我族贡妃,顺带破坏册封大典罢了。即使有这枚替劫丹,乔道友,你幻音谷要破坏册封大典,照旧去做就是了。难道,你想谋害太子性命不成?”
“你!”乔子异被丹阳子道破心事,正要发作,可转瞬之间,他又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改口,和颜悦色地说道:“金道友说笑了。太子乃圣上钦定,皇后嫡出,又得李家老祖李载泽庇护,岂是你我可以算计的。”
顿了一顿他又说道:“只是金道友出手阔绰,有心护那未来的大秦太子一程,连替劫丹这样珍贵的宝物都送了,怕不是在为自己留后路吧。”
“贫道留后路也好,积善德也罢,都与乔道友无关,我金丸国说到底,还是大秦番邦,对待储君和对待君父一样,忠心不二。此番册封大典冒险闯宫,实在是迫不得已,事后金丸国少不了举国向大秦赔罪,但是谋害太子这样的灭族祸水,金某不想蹚,也劝乔道友别蹚。否则,就算你得了手,幻音谷也绝没有好下场。”
丹阳子义正言辞地回答,倒让乔子异一时哑口无言。他心下飞快盘算,金丸国不愿意将闯宫之事闹大,他们幻音谷浑水摸鱼,借刀杀人的计划该如何是好。
一时没有对策,乔子异只得悻悻地说:“金道友忠于大秦,其心可嘉。就怕那黄口小儿即便有了你的这枚替劫丹,也无福消受。仙缘宴一役,金道友应该看得明白,天下间想打太子主意的,可不止我幻音谷一家。”
“有没有福气,是他的事,效不效忠大秦,是贫道的事。贫道尽人事,他命如何,那就听天命了。”
“好。那乔某就不打扰了,金道友便好好养伤,尽快恢复吧,可别到了三月初一,你金丸国群龙无首,坏了你族的千年大计。告辞!”乔子异怒气冲冲地说完,身形一闪,消失不见了。
乔子异去了,留下丹阳子一人。黑暗中,他轻轻叹了一口气,用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自言自语道:“金丸国列祖列宗在上,此番闯宫,究竟是福是祸,子孙金枞实在难料。可我族觉醒血脉,不得不救,若殃及国祚,还望祖宗不要怪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