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瘦高男子的目的，箫懿当然感兴趣。虽然他不相信瘦高男子会对自己说实话，但谎言之中也隐藏着部分的真实。所以箫懿也索性坐了下来，顺便调侃道：“所以你现在也出不去，要用讲故事来消磨时间吗？”
“你可以叫我张畅。”瘦高男子自我介绍道：“我要出去易如反掌，不过我现在还没有想到好的办法带你们出去。也许等到那个邪修将你们放出去的时候，有机会带你们走。”
“这算是车到山前必有路吗？”箫懿索性笑道。
张畅叹了一口气，道：“我到这里的时间并不长，准备的还不够。如果能在有一些时间，或者你当初没有破坏我的仪式，那么现在情况就不一样了。”
“终于说到正题了。”箫懿回想起那天在九卢山面对楚芜的情景。面对强敌，生死之间的感觉让他不由得兴奋起来。“我已经准备好听你的故事了。”
张畅笑了笑，继续道：“对于别人，我或者还需要解释一下。但对于你，应该很容易就说清楚。简单来说，我当时设置的仪式时留下的无仪簋，还有里面出现的楚芜，都是我获得力量的方式。大概么，就和你的变化和剑蛊一样。”
还有第二个仙真化境？
面对张畅的说法，箫懿一阵恍惚。这并非是不可能的事情。按照元龙的说法，仙真化境是有人创造的。再回想起不久前在何晴的洞天之中所见，元龙就和人类、妖族一样，是一个族群，既然不只是他一个，难保不会有第二个仙真化境。
箫懿正要开口询问，不过他突然意识到，这是张畅设置的陷阱。
“我只想当一个安静的听众。”箫懿打定了主意，一副你的阴谋诡计我已经看穿了的表情笑道。
“其实你说不说都无所谓的。”张畅也笑了：“我和你不太一样，相信你也能够看得出。我有修为，二劫。除此之外，就是我的秘法了。无仪簋也好，合卺杯也好，它们都是容器，我可以通过这些容器来利用妖漏或者别的法度，来让修行者的元神成为我的帮手。在我身边的奎伦就是一个，也正因为有他在，我才可以在这里能够直接和你对话。楚芜本来也会成为的帮手。”
张畅看着箫懿，无奈道：“我本来是想把楚芜当成帮我斗战的主力的，可惜被你破坏了。”
尽管张畅停下了他的故事，箫懿却依然一言不发。他在心中默默地计算着四位数的加减法，尽量让自己表现出沉思的样子，因为他认为张畅说的是真的，却还没有想清楚自己应该怎么办。
直接问仙真化境？那肯定不行。
问他的目的？问他从何而来？
问他是不是和自己一样，也是个穿越者？
思前想后，箫懿觉得这时候还是沉默是金，没准对方看自己这副样子，还会不经意地再说点什么。
果然片刻沉默之后，张畅再次开口道：“其实，我也想问你一些东西，我不清楚的东西。但看你的态度，似乎是不会告诉我。”
“似乎你有一些想要寻找的东西。”箫懿在方才的时间中思量清楚后，终于也准备和张畅交换一些信息。“可是我没有。你既然看出来了，我也不隐瞒。我确实有一些修行上的秘密，但我没打算利用这些来做什么。”
“但你需要活下去。”张畅笑道：“这些妖属，他们是来找我的。还有这些突袭的邪修，他们也是找我的。我有和他们谈条件的筹码，你呢？”
“你就是我的筹码。”箫懿这一次笑的很开心，而且很调皮地向张畅眨了一下眼。
“我？”愕然之后，张畅领会到了箫懿的意思，于是他也大笑了起来：“我真是不太会聊天。或者说是不太会谈判。我们那边的人，没这么多脑子。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因为我想起了你说的，你来这里的原因。”箫懿向张畅挑起了拇指：“对于陌生人，你的心里充满了善意。”
“可是，人类总是对陌生人充满了善意，却又对有关系的人满是恶意，不是吗？”张畅说道。
“你说的没错。所以除了义之外，还有利。”箫懿答道：“我有你想知道的问题的答案，可是他们没有。而因为你对陌生人的善意和你所拥有的这独一无二的能力，我也愿意相信你不会是一个为了保住性命，就放弃自己原则的人。”
“所以我想问你的事情，一定要在我们平安之后才会告诉我？”张畅大概明白了箫懿的意思。
“我是一个胆子不大的人。”箫懿笑道：“最关键的，我不想让我的信任落空。”
张畅摇了摇头道：“救后面那两个女孩的时候，我咋没看出来你有这么胆小呢。”
由于张畅的法术并没有将悠悠和青青也加包括进来，所以她们两个现在完全不知道箫懿和张畅在谈些什么。箫懿看了二姝一眼，失笑道：“我也不知道我当时在想些什么。对了，你总说你们那边，你是哪里人啊？”
既然箫懿已经把自己的回答推到了平安之后，那他可就老实不客气地向张畅提问了。反正我这边延迟付款，先好好打听打听你的事情再说。
“我来自天山。’张畅想了想：“嗯，大概是遥州的东北方，很远很远。从乐天原野到这里首先要穿过函崆洞穴，骑浮雪黑鹰过耽异沼泽，再顺着绝音河漂流一天半夜，才能到这里的溟濛荒漠，然后走啊走啊，才能看到有人烟的地方。”
这一连串的地名让箫懿听得张口结舌。他脱口而出道：“所以你就不是个人，是吧？”
“是有点不太一样。”张畅笑道：“怎么说呢。我们那里，我阿爸和阿妈，还有我们族人。我感觉和这里人并没有什么区别。可是我确实不大一样，我受伤的时候，不会流血。”
“啊……那这么说来，我倒比你更像人呐。”箫懿道：“你也不是妖族？”
“应该也不是。我来到这边也很久了，问过一些妖族。按照他们说的法子也试了试，可是没什么效果，可见我应该不是妖族。”张畅回答道。
“所以你来这里是为了……”话说到一半，箫懿恍然大悟，也不再问下去，而是说出了自己的推测：“你是来这里找帮手的。你们那里，没有可以让你炼化的元神。”
张畅认可了箫懿的说法，但却又纠正道：“我不是炼化他们的元神。这秘法的名字叫做升仙盟，我设好仪式，留下容器，剩下的就全看他们自己的选择了。所以我一直说他们是我的帮手。”
箫懿看着站立在张畅身后的怪人奎沦，若有所思道：“为了自由？还是有限的自由。付出的代价可也不算小。”
张畅点头道：“其实第一次施展升仙盟之前，我也拿不准。真的会有元神愿意接受这样的法度吗？可是后来我明白了，当他们同意成为我的帮手的时候，我能感受到那种成千上万年来沉积的孤寂。”
张畅的声音有点凝重，沉默了一会，才继续道：“我也才明白了升仙盟仪式之中，最后的那一句“独在异乡为异客”是一种怎样的寂寞。”他咧嘴一笑道：“其实我在这里，也算是独在异乡为异客啊。”
然而相比起张畅的感慨，箫懿的惊诧更甚。穿越过来之后，他努力地活着，想着怎么样可以让自己未来的人生变得有趣，直到张畅把这句再熟悉也没有，却在无意识中深埋在脑海中的乡愁勾起，一阵说不出的悸动由心中瞬间扩散到了全身。
箫懿的身躯在微微颤抖，是寒冷吗？还是忧愁？他说不清，张畅身后的那个奎沦，如今这副怪模样，经历了不知多少岁月，异变了身躯，扭曲了元神，重新回到了这片不再熟悉的故乡之地，张畅远隔万万里，为了不知什么目标在这里流连。而自己呢？穿越了世界，孤身一人，再也没有曾经温暖又严厉的父母呵斥，再也没有香甜又普通的饭菜，再也没有了那些一起玩笑互损的发小。
独在异乡为异客……
上一个说起这句话的是什么人？在升仙盟中留下这句话的是什么人？
箫懿不相信这会是两个世界的偶然，毕竟元龙曾经对他说过，仙真化境的主人有过不少人。
“你是怎么学到这个秘法的？”箫懿努力地压抑住自己的情绪，向张畅问道。
“在我很小的时候，睡觉的时候就有人教我。”张畅说了一半，看了一眼箫懿，继续道：“别问我那人长啥样，他的脸一直很模糊，仿佛是很多色块拼在一起形成的。”
“他没有说名字？或者除了教你秘法之外，没有说别的什么？”箫懿不甘心。
魏一，魏一，魏一……箫懿心中反复地念叨着这个名字，希望能够在这里把两件事联系到一起。
“我倒是问过他叫什么，他说叫古稀。”张畅说道：“我也不知道哪两个字，大概就是古稀之年的那两个字吧。他把升仙盟教给我之后，就告诉我来到神州的路，说这边有能用升仙盟找到的帮手。我觉得有趣，就自己过来了。”
古稀？箫懿无助地捂着头痛苦地蹲了下去。事情越来越乱了，这个古稀又是谁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