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亦初一晚上脑袋都是嗡嗡作响,她脸上还系着顾百川的帕子,虽然有这么一个“口罩”,许亦初心中仍然是冰凉一片。
西城的流感,并不乐观。
她守着孙承运的煎药罐,又在孙承运的强迫之下,灌下一碗苦涩的中药,才听完孙承运细碎的话。
原来,西城,已经快成为一个活死人城的。
孙承运的方子并没有治好西城的病,甚至连压下去都没有,就像是隔靴搔痒,对西城来说,没有一丁儿点的作用。
不仅如此,西城的病情很快就加重,大有时疫之势,孙承运整日急得上火,而健康一点的西城人,早就收拾着包袱走了,城中剩下的人也是闭门不出,就连孙承运的药,他们也不信了。
他有心无力,面对这样的情况,更不能一走了之,况且,他的小徒弟小舟在这个时候也病倒了。
起初只是普通的伤寒,后来有些发热,再后来整个人都晕晕乎乎,不知所以,已经在床上躺了几日了。
许亦初还有奇怪,她去孙承运家找他之时,还听闻小舟还回去拿了东西。
孙承运听着也皱着眉头,小舟回去的时候他知道,也就是从小舟回来之后才陆陆续续病了,现在更是连一句囫囵话都说不清楚,这样看起来,就不像是伤寒导致的,反而更像是——
中毒!
这个想法猛然一跳进自己的脑海,孙承运自己也吓了一跳,他越发琢磨这件事情,越有些不对劲,尤其是今天来那个顾百川!
“丫头,你和顾百川认识?”孙承运脑中有一个不好的想法,他赶紧问道。
许亦初摇摇头:“并不认识,不过今儿早上在铺子里说要……”她话锋一顿,然后满脸惊疑,“他要来找你。”
孙承运一脸的严肃:“顾百川是本次科考的新科状元,西城这事还没出多久,他就携着皇命来了,这其中种种,都有不同寻常的地方。”
听见孙承运这么说,许亦初也愣了起来,她没有想到顾百川就是状元,原先李掌柜说过状元也是请了外派,但是现在顾百川出现在这里,难道顾百川外派的地方就是西城?
“丫头,这次是拖累你了。”孙承运长长叹了口气,“顾百川是新晋的官员,定然要做出一番作为的,他怕我不尽心,强留住你来要挟我。”
许亦初也有种雾里看花的朦胧感,听到孙承运这么说,心下不免有些感慨:“其实,我是来找大哥的,我嫂子说我大哥到西城来了。”
孙承运脸色一变,猛然站起身来:“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许亦初不免有些疑惑:“什么可能?”
孙承运瞥了许亦初一眼,才慢悠悠道:“我见过你大哥,但是我早就吩咐他回去了。”
“什么?!”许亦初忍不住叫起来,“什么时候?”
“就是前几天。”孙承运道。
许亦初猛地打了个哆嗦,一阵寒意就侵袭着自己的血肉,许兆年没有在西城,那他去哪儿了?葛韵书都还以为他在西城,他为什么没有回去?
两个人像是笼罩在一个巨大的迷雾里,面前都是模糊的一团,想要努力看清,却最终只能沦陷在黑暗里。
“你适才说早上顾百川还在铺子里,可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孙承运突然问道。
“我也听得不真切,但是他说了一句这件事情有端倪,还有什么别人躲之不及,你还往前凑。”许亦初想了想,复述着顾百川和他身边人的话。
孙承运沉思了片刻,许亦初见他一直没有说话,就扭头去看,谁知孙承运已经闭上了眼睛。
她也没有说话,看着满天繁星,思绪也不知飘到什么地方去了。
第二日许亦初睡醒,已经是日上三竿了,孙承运怕她也被传染,就单独把她安置在边上的一处宅子,等许亦初醒来,春日的太阳早就将这镇子晒得暖洋洋的。
她正准备往外面去,刚打开门,就被一个熟悉的身影拦住了。
又是他!
顾百川身边的那个保镖!
“你在软禁我?”许亦初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他皱了皱眉,然后撇开了头,不打算和她说话。
许亦初也明白他的用意,也没有死缠烂打,她默默关了门,将这个黑着脸的男人关在门外。
也太小看她了吧,这样就能把她拦住?
也不打听打听许亦初原来是干嘛的?
她可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小魔王啊,现在虽然换了个人,但是技能还是没有丢掉的,区区一个院子就想把她关住?
她不怎么费力就从后院墙上爬出去,外头日头大好,她拍了拍手,冲着院子嘿嘿一声,头也不回就走了。
她当然不会这么没有义气走掉,顾百川既然把她当做人质来牵制孙承运,自己不见了孙承运肯定是要遭殃的,她虽然不伟大,但也不小人。
转了一圈,她还是决定去找顾百川。
解铃还须系铃人。
而且,她觉得顾百川才是这件事的关键人,诚如孙承运所说,西城之事才闹出来,顾百川就已经从京城过来的,除了凑巧,就是有有意为之了。
说不定,顾百川还有办法。
找顾百川还是很容易的,既然他的“保镖”守在她门口,那顾百川应该也在附近。很快,许亦初就在路边的茶棚里看见了顾百川,她,正聚精会神看着面前那个小瓷杯,连许亦初过来也没发现。
“你……”顾百川一愣,随即看了看许亦初住的方向,住了口,许亦初这灰扑扑的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
他不免觉得有些好笑,给许亦初让了一个位子,又煞有介事给她倒了一杯水。
许亦初也不扭捏,她毫不介意坐在顾百川对面,直咧咧问:“你有什么目的?”
顾百川有一瞬间恍惚,面前的不过才是几岁的小丫头,举手投足之间却完全是一副成人的做派,他心里微微揪了一下,或许是生活太困苦,所以小丫头也异常成熟吧。
“我是奉命前来,目的是治病。”顾百川诚恳地回答。
许亦初眨了眨眼睛:“那你不找大夫来,让孙大夫一个人在这里,怎么看得过来?”
谁知顾百川突然笑了起来:“根不除,找多少个大夫来都没用。”
许亦初被他说的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在含沙射影,脸色有点愠怒:“孙大夫是我们村里最好的大夫,你将他关在这里,那其他人生病又该如何?”
顾百川没有想到许亦初会有这番质问,他想起孙承运的样子,突然想到什么便问道:“他为何要来西城?他有何所图?我皆可满足。”
许亦初被他气笑了,这样一个人是怎么当上状元的。
“自然是为了治病救人,顾大人,你不知大夫皆有一颗仁心吗?”许亦初怪异看着顾百川,觉得顾百川的想法有些幼稚,“西城这么多病人,孙大夫自己闹着病都要来,难道还能图什么?他所图的,不过就是一个心安理得。”
顾百川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猛然顿悟,连多余的话都来不及同许亦初说,急匆匆行了个礼,转身就跑了。
许亦初看着顾百川的背影,十分郁闷。这个古代人怎么这么蠢啊,难道他认为所有的一切都是需要图回报的吗?
她虽然原来也这么想过,但是自从穿越而来,遇见葛韵书,遇见林雪霁,遇见李掌柜,遇见孙承运,她知道自己错了,有的人,真的只是为了那一份安心。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