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浩掀开车帘，跳下马车，回头看了一眼高大的东城门。
城里的热闹还没结束，食物的香气和美酒的香味飘出城来，让他更感脚下沉重，不想抬步。
“呵呵，舍不得家么？”
萧长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李浩握紧剑鞘，掩饰着脸上的忧愁，道：“萧长老，宗门有假期吗？”
萧九山发现自己对这个孩子更有兴趣了。
筑基九重的先天元力，天生排斥刀兵格斗之事，如此矛盾的属性同时安在一个人身上。他很好奇，五年、十年之后，李浩会是什么样子。
“其他的弟子都渴望能多留在宗内，而不是被每年的考核淘汰驱离山门，你却想着放假回家。”
萧九山的笑容有很强的亲和力，胜过他身上隐隐散发的锐利气质，让李浩敢于说出自己的想法：
“长老们年纪大了，我父亲又常年在外，家里需要操持，我想帮着分担一点。”
“孝心是好的，但现在你只是本宗的普通弟子，回宗之后，一切要按宗门的规矩来。不管你想要宗门的修炼资源、武力支持，还是其他的东西，都需要自己争取。”
“弟子明白。”李浩低下头。
“走吧，今天傍晚，就能抵达宗门了。”
萧九山看向一只趴在空地上的巨鸟，鸟背上驮着房子，李浩从书上见过这种奢侈的交通工具，低阶飞行类灵兽，能驯服这种大鸟作为代步工具，风剑宗不愧是全郡第一。
他跟了上去，踩着巨鸟的翅膀，走进特殊材料打造的乘客房。
乘客房传出清脆的玉哨儿声，巨鸟得令，扇动翅膀，卷起强风，迅速爬升到云间深处，向龙牙郡南部飞去。
初次乘坐这种另类马车，李浩很紧张，左手把住剑鞘，右手死死抓住墙壁上安装的扶手，在巨鸟升空时陡然加强的重力，差点让他跪倒在地。
萧九山盘坐在柔软的蒲团上，收起玉哨子，打量着自己用长老权限直接招收的新弟子。
“这孩子的真实性格是什么？”他最先想到的是这个问题。风剑宗虽然从没有先天元力高达到筑基九重的弟子，却不代表李浩是不可替代的。
在修炼元力的道路上，性格，很多时候比资质更能决定一个修士能达到的境界高低。一个抗拒战斗的人，在修炼的路上一定是瘸子。
如果李浩的性格不适合成为一名修士，那他会毫不犹豫地亲手将这名被宗内高层记住名字的特招弟子，送回青岩城。
巨鸟在爬升到一定高度之后，姿势从仰冲变为平飞，李浩感觉身体后倒的倾向消失，吁了口气，也坐下来。
见萧长老在看自己，他眨眨眼睛，道：“长老，我对宗门了解很少，想先做做功课，您能给我讲讲关于宗门的事吗？”
萧九山道：“本宗分内外两门，外门弟子有五千余人，内门六百余人，你要去的是外门。宗门每年组织大型考核，通过的弟子可以继续留在宗门接受学习和训练，通过专门考核的外门子弟，就能晋升入内门深造。”
“考核需要杀人吗？”李浩声音很轻，他知道这个问题很唐突，但还是没忍住。
“考核的内容是不定的，本质是让弟子相互竞争，适者生存。如果实力够强，可以选择不见血的方式赢得竞争。”
这个回答让他略有失望，但他不后悔选择加入宗门，因为到了军营，明晃晃的刀枪弓弩会时刻勾起他的恐惧，如山的军令也不容他做是否杀人的选择。
“请问长老，内门弟子需要杀人吗？”李浩的声音更轻了。
萧九山皱起眉头，反问道：“你很怕杀人吗？强大的修士，没有双手不沾血的，内门是选拔宗门中流砥柱的地方，竞争比外门更激烈得多。”
“...”
“我很怕，我从小就怕血，怕锋利的东西，我也不知道原因...”
他有些脸红，在家族中，他就因为这种不适时宜的恐惧心理，被子弟们嘲笑奚落。在内心深处，他也认定自己这辈子的生活就是平平淡淡，与世无争地过日子。
但天意弄人，最适合成为军人的李岚资质低下，而最怕刀剑的他却被上天垂青，获得常人可望而不可求的天资。
而在环境复杂，竞争激烈的宗门里，这种对战斗、暴力的本能抗拒，或许会给自己带来很大麻烦。
萧九山摇摇头道：“还是那句话，一切靠实力争取。当你的实力只比对手强一点时，要决出胜负就不可避免要见血。如果远超对手，你就有在不伤人的前提下胜出的资格。”
他话锋一转：“但我不希望你选后一种，因为本宗开山立派三百年，还没有出过这样的弟子，你会因为这种软弱拖垮自己。如果得不到宗门的支持，你家族寄托在你身上的期望，你准备拿什么完成呢？”
李浩深吸口气，“谢谢长老。”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
日头西斜，巨鸟在霞光中飞抵一片山峰之上，李浩感觉身体重心突然前倾，连忙睁眼，伸手抓住扶杆。
“群英山脉是郡内修士界的盛地，你不想从高处看看师门的景象吗？”
萧九山仍静坐原处，李浩心生好奇，点点头，稳住身形后，探头往透明的固定窗户外看去。
眼前是云，下方是山，群山深处的平坦地带，矗立着一座座楼宇屋舍。
他看到下方的天空中也有这种巨鸟驮着房子，向下着陆。
“一，二，三...”他数不清巨鸟的数量，再看地面时，又近了数百米的距离，看得更加真切。
在群山之间开辟出的道路上，一队队马车、骡车载着大批的果蔬肉类，被主人驱赶着，向那片规模宏大的建筑群开赴而去。
“好壮观...”他第一次见识到，围绕着一座培养修士的宗门运转的后勤体系，简直和父亲跟自己提过的军队一样，如此震人眼界。
他转过头来问道：“萧长老，宗门的物资补给都要从山脉外的城镇运输，花费巨大，弟子要缴纳的学费是不是很贵？”
原本因为李浩表现出的软弱而有些失望的萧九山，被少年的问题逗笑了：
“帝国境内所有宗门都有响应征召的义务，同时享受帝国提供的补贴。宗门自身也会出产大量高价值的商品，这也是弟子的任务之一，所以学费很低。不过某些走后门的学生，就是靠家庭提供的财力支持进入的宗门，也算一种补益。”
“走后门...”李浩摸摸鼻子，自己被直接收为弟子，似乎也有些走后门的味道。
“不用担心学费的事，你是宗主特批免考直接收入宗门的，包括学费在内的所有修习费用，李家都不用出。”
“多谢长老。”
“不用谢我，因为了解过你的性格特点，所以我向宗主建议否决了让你直接进入内门的设想。”
李浩看着萧九山微笑的脸，忽然觉得这位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似乎也不是在谈起宗门竞争时那样的冷酷生硬。
“多谢长老！”这声谢，是发自内心的感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