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乌云密布,阵阵寒风袭人。两抹小小的身影先后从孟府的后门钻了出来,不由得裹紧了衣领。
突然后者身子一僵,大喊出声:“小姐,小姐……小姐!我……”
前者忙回身,伸手捂死后者的嘴巴,低声吼道:“别出声,要是让爹知道我们偷偷溜出来,保准打折我们的腿。”
丫鬟八字眉微蹙,欲哭无泪,只好小声哀嚎起来,身子微微颤抖,声音也颤了颤:“小姐,有人抓住了我的腿。”
“三更半夜,哪里有人。”小姐眉毛一挑,顺着看下去,只见一只鲜血淋淋的手紧紧握着丫鬟的脚腕,不知不觉惊呼出声。
惊得丫鬟也跟着叫了起来,府里慢慢响起人声,接着灯火逐渐亮起。
后背倚靠着墙砖的黑衣男子脸上闪过一丝讥笑,而后淡淡开口:“姑娘莫怕,在下误遭贼人且身受重伤,还望姑娘救治。”
孟家小姐缓过神来,这才制止住还在尖叫的丫鬟,看了看满身血污的男子,拉着丫鬟往后退了几步,语气满是不耐烦:“受了重伤不去医馆,来我孟府作甚?这里又不是医馆。”
黑衣男子脑袋低垂,听后嘴角扬了扬,眼里闪过一丝阴鸷,抬眸又是一番天真无辜,断断续续的开口:“初见姑娘接济穷人,原以为姑娘也能对在下施以援手,如今看来……罢了,世间本无善心。”
他艰难的起身,朝孟家女子慢慢走过去,原本心里打算这姑娘肯定会拦住他,可谁猜到她居然有些嫌弃的往右挪了几步,不禁恨得咬牙切齿,转眼一想,身子直接倒在她的身上。
“哎呦!喂喂喂!”孟家小姐几乎要跌倒在地,推了这男子三番四次都无功而返,甚至还有几次能感觉到对方呼出的热气喷在自己的脖子上。
“孟菁,你瞧瞧你是在做什么!”一道男低音从门缝里面响起。吓得孟菁腿一软差点被男子压倒,连忙慌张的解释起来:“爹,爹我不认识他……快点起来啊你,混蛋!……爹,这个贼人不知从哪儿冒出,蹲在咱们后门,居心不良。”
黑衣男子含情脉脉,暧昧的靠在孟菁的肩膀上,弯着嘴角,悠悠开口:“我与菁儿并不相识。”这话说的颇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因为不守家规,孟菁被罚在祠堂抄了十遍女训,而那名陌生的黑衣男子则在客房安生的疗了三天的伤。
第一日,她哎呦一声,手抚上额头,没好气的踢了飞来横祸的小石块一脚,眼睛却瞥见角落处一抹黑色的衣角。
第二日,黑衣男子在埋头苦抄的她的面前大吃海喝,还一边嘲笑她的字丑。
第三日,她好不容易抄完了最后一遍女训,抬头却见那男子无意将墨盒打翻在地,十几页都无一幸免。
第四日,她累死累活抄完了十遍女训,抱着一塌子纸准备去求饶,无意中竟然听见那黑衣男子居然在父亲面前向自己提亲。
可之后的三个月内她再也没有见过那名黑衣男子,她曾抱着侥幸,有意在爹爹面前问起这名黑衣男子,可所有话语无一不是被父亲一眼瞪回肚里。
直到立秋,府里突然张灯结彩,红灯笼和红绸高高挂起。她心里是又怕又期待,她隐隐约约觉得是父亲要给自己办喜事,而那名男子便是她的如意郎君。
事实果如她猜想,母亲给她梳了头——新婚之夜,喜如火海,春宵一夜,记忆犹新。
“陈若,可是走水了?父母亲可还好?”孟菁此刻还是一身嫁衣,凤冠霞帔,妆容精致。
那日他红衣之下的白衣如雪,最终被血染了大片,黑色发带将浓墨般的青丝随意绑在脑后,站在一片火海之中。
“陈若?”孟菁轻轻唤他,简直不敢相信。
可那人目光凶狠,眼神坚定,满身鲜血无一不在反映着一个可怕的事实……
“小,小姐,快,快跑——啊!”
孟菁呆呆的看着这一切,直到丫鬟为了提醒她而被陈若斩于剑下,滚烫的血溅了自己一脸,转身狂奔。
陈若轻而易举堵在后门那里生擒她,一言不发,身后还站着一名女子,那女人粉面红唇,篮裙裹着女子娇弱的身子,右脸颊的一颗痣显得几分妖娆。
这不是花间还是谁——孟府老仆的女儿,从小享受和小姐公子一样的待遇。
孟菁不仅怒火中烧,大喊起来,“好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我爹好吃好喝派下人伺候你,你是怎么对待我们孟府的,伙同外人烧我孟府,屠我亲人?我孟府怎么就收留了你两个下贱的东西。”
“菁儿!”陈若几乎是咬牙切齿。
花间上前对着她的脸便是狠狠地一巴掌,“你说我与他绝情,那你可知你父亲对我们做了什么……”
孟菁偏着头,此刻整个脑袋都是发嗡嗡声,发髻散乱,脸颊发麻,口腔里满是血腥味,回过脸来冷眼看着他们。
“闭嘴罢!”孟菁脸上满是厌恶之情,“陈若,你也不是个好人,何必假惺惺作态。要么现在杀了我,不然,你就等着我把你拉下地狱。”
“你爹害得陈家家破人亡,倾家荡产。害得我爹亲手将我娘活活打死,又害得我妹妹受辱上吊自尽。”
花间一把擒住孟菁的脖子,龇牙咧嘴的笑了起来,“别强撑着了,孟菁。我留你一条贱命,便是要你亲眼看见你的至亲之人死在这里。”
孟菁自嘲一笑:“你不是怪我爹吗?陈家那事我不清楚,那我告诉你我所知道关于你的……你父亲于公而死,你母亲随他而去。你妹妹勾搭上表哥不算,还半夜爬上了京里赵三公子的床,呵,赵三公子那是何等人,把她丢到了城北街的乞丐窝里,还不是叫人看笑我孟府话呢。”
“闭嘴!”又是响亮的一巴掌,孟菁却是头晕眼花。
陈若慢慢移开眼。花间猛地将她推在地上,上前补了几脚,可能又觉得不够,便掏出匕首,蹲下身去,在她的脸上比划了几下。
“别让她死了。”陈若冷声道。
“你是舍不得么?”
“啊呜呜呜——”
听见声音陈若大惊失色,转头瞥见地上躺着的半截红里透着粉嫩的舌头,顿时汗毛竖起,侧头不去看疼的死去活来的孟菁,只是叫了两个侍卫拖下去找大夫。
丢掉了手中的匕首,花间双眼通红,扑进了陈若怀里:“陈大哥……”
“裳儿,莫哭。”陈若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忍不住道,“方才那事,你做的的确有些绝……她可与你一起长大的。”
花间推开陈若,后退几步,扯开了嗓子:“我绝?一齐长大又如何?她是千金小姐,而我却是老奴的女儿。她父亲是如何对待我们族亲之人,你不是也亲眼见过吗?你说我绝,怎么不去问问她那个害了你我全家的父亲!”
“裳儿……”
陈若突然发现眼前的这名少女再也不是整日缠着他,问东问西的小姑娘了。
曾几何时,那名小姑娘只会扑在她怀里,双手按住他的脑袋,对着他的脸颊不由分说便是一口。
“陈大哥,你是不是喜欢上了她?你不舍得了是不是?”
“她父亲自尽于我的面前,要求我饶他独女一命。我发过誓。”陈若耐心向她解释。
花间立马泫泫欲泣:“陈大哥,你莫要生裳儿的气,裳儿是不对,可一想到父亲母亲,可裳儿只想手刃仇人。”
她下一瞬间笑若桃花,双臂缠上陈若的脖子,贴耳道:“陈大哥,春宵一夜值千金,不辜负如此良辰美景,今夜我们便洞房吧。”
任凭娇软的唇自耳垂流转于脸颊,滑落至嘴角,最终停留在唇畔。那声音仿若有蛊人心魄,“陈大哥,好不好?”
“嗯。”陈若圈她入怀,一手搂着她的头,一手自腰间探入她的衣摆,四处游走。
扑入床榻的那一刻,花间原本含笑的眼眸立刻变得阴鸷,憋着恨意,扯着嘴角解开陈若那腰间的香囊,仔细瞧了瞧,用这针脚除了孟菁那个贱人还能有谁能绣!
她怒极反笑,将香囊丢的远远的,仰头贴唇过去,故意的咬破他的嘴。
“淘气。”陈若低声笑了下,伸手拉过被子给花间裹上,下榻整理着自己的衣裳。
花间目光一冷,高声道:“你要去干什么?”
“裳儿可是生我气了?”陈若揉揉她的发,吻在她的嘴角,“孟府里还有事情没有处理完,今日见了血,改日我们再办婚宴。”
花间没有出声,看见陈若最后一片衣角消失在屋里才撇下嘴角,手指攥紧被角,咬牙切齿道:“贱人就是贱人,还勾引别人的夫君,真是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