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城的王宫,自是一派贵重繁华,鸱吻勾勒于高空,楼宇雕梁画栋。夕阳下的半空,只需微微抬眼,便可见其间铄石流金般地流淌出生命的庄严与飘渺,仿佛天上人间,不可高攀。
斑驳的老城墙头上,英气的少年将军一只手握着腰间佩剑,端着那张清俊的脸在来回巡逻,步履间玄铁剑鞘与铠甲摩擦出的声音规律地响动着。即便当值枯燥如斯,他的眼神极其认真,晕染的黄昏倒影于他的眼底,仿佛燃起的火焰。
瞧了一眼墙角连排的铜壶滴漏,浮舟即将接近刻箭上头的“酉”标字,大约再巡宫一圈便能回府,王怀宸摸了摸滚烫的袖口,他果断下了城楼。
刚巡至永巷,一团火红的身影涂涂过来。
月儿公主华服金钗,笑盈盈地跑近了,她双颊红扑扑的,“怀宸哥哥!怀宸哥哥!”而她的身后,是一身玄衣的太子殿下皇甫越,在与他四目交错后,收起了嘴角淡淡的弧度。
王怀宸旋即单膝跪地,向月儿公主和太子殿下作揖,“微臣叩见太子殿下、公主。”
见此情状,月儿公主微微退了一步,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有些疏离。
皇甫越点点头,轻声道:“中护将军请起。”
王怀宸依旧跪着,他抽出袖口中的香囊,双手恭敬地捧给皇甫越,脊梁却保持着站立时的坚挺姿势。“太子殿下,小妹性子刚烈果决,她让微臣将手帕转交给殿下,还望殿下能明白小妹与微臣的心意。”
香囊上绣着一副将军跪拜君主图,右上角金丝线勾勒出的四字“君臣一心”更是夺目精致,皇甫越怔怔地盯着上头的字体看了许久,他接过,松开香囊一瞧,里头是被剪碎了的手帕料子。脸色不由青白,太子眉宇间全是克制的怒火,“你们兄妹似乎想差了,本宫还不屑通过姻缘之事与你们王氏亲近,如此看,你与本宫之间,恐怕当不得‘一心’二字!”
王怀宸看在眼里,他不由开口,态度不卑不亢:“微臣以为,君臣之道,不可太过亲近,亦不可太过疏离,最好不参杂任何多余的情感纠葛在其中,方得持久。太子殿下以后将是大金之主,自然不必与臣下同心一体,但臣下必定要与君上一心,才能保大金社稷不朽,上下分明。既然太子殿下如此坦白磊落,那么微臣也在今日向大金的未来之主许下诺言,日后琅琊王氏必保大金千秋万代!”
这样的话,倒叫皇甫越听着心惊不已。虽然身为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他终究还处于父王的管制之下。中护将军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他听得真切。只是他没想到,江山与美人的选择,竟然如此早地出现在他的生命里。
遥想清明时节,女孩儿墙头马上,只为偷得一抹春色。可刚撅下半根桃花枝桠,脚下一滑就跌落在他衣角之下。她摔得呲牙裂嘴,却不哭不闹,笑嘻嘻地从泥里爬了起来。而那一抬头的嫣然笑脸,一下子撞入了他的眼眸,令他今生再难相忘。
难道,江山与美人,就不能二者兼得吗?
皇甫越思前想后,仍旧没给中护将军准话,他只将香囊收入怀中妥帖放置,领着月儿公主先头走了。
王怀宸追上去几步,自知追问无用,最后咬牙停了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