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她所料,大叔捻弄着胡须,啧啧赞叹:“还能有谁,就是咱们从前的柳监军,如今的镇北将军柳如笙啊,其子柳方之随同,父子二人带着镇北军,直捣北疆腹地,捣毁了好几个蛮夷人的部落,其余部族,吓得抱头鼠窜,都逃往更北边去了,哈哈哈,说到底,还是咱们越国的兵士厉害。”
大叔喝酒喝的开怀,容小双心底却十五只吊桶七上八下的。
战场凶险,谁都知道,何况那些蛮夷人狡猾多端,先前柳方之受伤的事,已经在她心底生出阴影,如今人又去拼杀,容小双自然静不下心来。
整整两日,再无消息传回,店里的伙计,往来的客人都瞧出来了,容老板心不在焉失了魂。
“双丫头,怎么今日吃的这么少,这连半碗饭都没吃下去,是不是病了,胃口不好。”
看着女儿有一下没一下的拨拉着碗里的饭粒,眼眸无神,容李氏忧心忡忡,只当女儿太过劳累,可伸手探过去,额头冰凉,不像是生病。
容二年想的简单,只管往容小双碗里夹着菜。
“甭管铺子生意好坏,人总要把饭吃饱,吃饱了才有力气去挣钱,身体是最大的本钱。”
“得了,别夹了,没瞧见闺女碗里都堆成小山了吗,这孩子,怕不是因为生意吃不下饭吧。”
容李氏这个做娘的到底心细,脑中转过几道弯儿,就想明白几分,不过眼下只是揣测,不敢明着说。
她偷偷的拽了拽丈夫的衣角,暗使个眼色,木讷的容二年只懂得这是让他噤声的意思。
一个端着饭碗放空冥想,两个坐在对面百般无奈,这顿饭吃的没滋没味,直到容成安冲进家门,带来了新的消息,才打破眼前的僵局。
“爹,娘,双丫头,咱们越国兵士打赢了好几仗,边界上暂时稳了,柳神捕带着几个兵士正往回赶,估计快到了。”
话音刚落,容小双就坐不住了,撂下饭碗,一路狂奔向城外。
容二年夫妇面面相觑,容成安笑的狡黠。
这丫头,果然藏不住了。
郊外密林,柳方之嫌兵士们脚程慢,吩咐他们慢慢走着,自己使了轻功,先往城门口“飞”过去。
几仗过后,蛮夷锐气大减,暂退到北疆深山。
父子二人商议过后,决定镇北军回营修整,但为了防止蛮夷人反扑,对锡城下手,柳方之带人连夜赶回,护佑城中百姓得安。
他边“飞”边嘟囔着:“过不了几天,还得过去,那些人被镇压一次,肯定暗中有更狠的点子,等着瞧吧,我柳方之就与你们这些蛮族战场相见,一剑杀你们数十上百,先为良村百姓讨回公道,再为镇北军的兄弟复仇。”
眼看着城门将至,柳方之放缓了脚步,收了几分功力,正欲下去,瞥见城门里出来个淡粉身影,艳阳中跑的飞快,直奔着密林而来。
“喂,你这丫头,跑这么快干吗,不热吗?”
面前突然一堵“墙”,容小双急急的刹住步子,还是晚了,一头撞在“墙”上。
“墙”是软的,还能感受到砰砰的乱跳。
容小双愣怔住,呆呆望着眼前人,黑衣着身,依然是面罩遮着半张脸,只露着隐隐笑意的双眸在外面,恰如初见时。
林中忽而变得寂静,偶尔几声啾啾鸟鸣。
两人相对无言,容小双晶亮的眼眸,将柳方之的戏谑都给挡了回去,他也变的不自然起来。
就这么,一直望着,直望着纷乱的脚步声到了耳边,那些被甩在后面的兵士,已经赶了上来。
“呃,柳神捕,那我们就先回监军府了。”
兵士都有眼色,憋住笑,一步三回头的看着西洋景,直到他们进了城门,柳方之才再次开口:“该不会数日不见,不认识了吧,要不要我把面罩取下来,你看看分明,别认错了人,我这就……”
“呜呜……”
突然一声哭腔,柳方之被吓了一跳,伸到耳边的手僵住了。
刚见面就把人家惹哭,女人还真是不好琢磨。
他从来没哄过女人,也不知道容小双为什么而哭,问了半天,面前人只是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眼泪肆意横流,却一句话都不说。
无奈的柳方之,只能笨手笨脚的去哄,犹豫一下,一只粗粝手掌伸过去,小心翼翼的想要替她抹去眼泪,可这泪水泛滥,抹掉又淌,抹掉又淌,反反复复个没完。
柳方之的耐心都要消失殆尽的时候,容小双终于抽抽鼻子,哽咽着说了句:“北疆凶险,你上过战场吗,之前就受了伤,这次有没有伤着。”
声音极轻,还带着哭腔,却如惊雷在柳方之心底炸开。
原来,这丫头是在替他担着心。
两人相识已久,平日里拌嘴斗气惯了,就算隐隐有些东西如青苗般在心底土里藏着,那层窗户纸未捅破,便一直没有破土而出。
一向潇洒来去的柳方之,竟生出从未有过的慌乱。
“你,你别哭啊,让别人瞧见,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除了笨拙的替容小双擦去面颊泪痕,柳神捕再无其它法子,劝了半天,见眼前人儿双眸若秋水,牙齿轻咬着唇瓣,欲说还休的模样惹人心疼。
“我宁愿你没什么本事,哪怕只做酒坊一个小小的伙计呢,只要不去以身犯险,我这颗心,才能安安稳稳的放下。”
“轰隆”一下,柳方之的心里防线彻底崩塌,他再也按捺不住,一把将容小双揽在怀中,“傻丫头”、“傻丫头”的唤个不停。
突如其来的拥抱吓傻了容小双,她本能的想为挣脱开来,奈何柳方之抱的太紧,铁臂牢牢的箍住,挣也挣不开
而那声声轻唤,听来似呢喃低语,却一下一下的撞击于心,此刻靠在柳方之怀中,容小双有惊,有羞,又喜,又忧,百般滋味萦绕着。
“双儿……”
之前柳方之从未这么叫过她,容小双红晕又生,贴着柳方之胸膛的面颊登时火烧火燎。
柳方之没想那么多,这一抱之下,忽觉得心头熨帖,似乎藏了许久的千言万语,这会儿只想一股脑的道出来。
“其实,我们认识的时间不算短了,我这人不会说话,就算心里有好话,到了嘴边,都能拐个弯儿,变了味,我常常欺负你,也常常让你无可奈何,大概是因为爹娘的事情,我将许多东西都隐藏了起来。”
柳方之就这么絮絮叨叨的说着,容小双在他怀中,渐渐安稳下来,羞怯过后,竟生出隐隐的盼望,盼望他将心中暗藏一次都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