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果村他曾经去过,的确名不虚传,是个景美果香的好村子,可他在京中那些年,却不曾听过什么果商与贡果之事,更不曾听到过当朝宰相定购果子的事,估计这个李老板在百果村干这行当的日子并不算太久,既如此,他说的那些话,难道是有意而为之,想混淆视听,打乱容小双的思绪。
一个果商,不至于有通天的本事,怕的是,果商背后有只黑手,将这人牢牢操控,上瞒着朝廷,下瞒着百姓,甚至暗使着绊子,与容家酒坊为难。
没有证据的事,不好下定论,柳方之压低了声音告诉容小双:“这事,你与我说说就行了,别去告诉第三个人,哪怕是我爹和成安那里,也得瞒着,有些暗藏的情形,恐怕得我们自己去查,才不会过于被动,明日,我就抽空去趟百果村,先探个路,看看能不能寻些蛛丝马迹。”
容小双点点头,交代柳方之,凡事要三思而行,这里不比锡城,有时身边暗鬼,远比北疆蛮夷更难对付。
两人暗中商议着,所疑心的事情不与任何人说,凭着两双眼睛查看分明,齐心将幕后黑手揪出,真正换得越国朝堂清明。
皇宫里,还有人比容小双他们愁思更重,便是信和帝。
他愁完了国事,还得愁“家事”,最近惠灵公主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少,也不愿意找信和帝共叙天伦,这让他这个做父亲的,心里油生出不安,担心惠灵生了病,吩咐太医前去诊治,太医忙活了半上午,也没查出丁卯。
“禀皇上,公主这病,只怕不在身上,而在心里啊。”
惠灵害的心病?
信和帝左思右想,想来想去,能让惠灵如此茶饭不思的,恐怕只有那个征北将军柳方之了。
“江公公,你说说,朕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柳方之也算是越国难得的好儿郎,若做了朕的女婿,倒也配的上惠灵,可是,朕顾虑太多,反倒伤了宝贝女儿的一颗心啊。”
这几日,皇上的叹息声不曾断过,江公公服侍在旁,也暗暗着急。
“皇上还是不要烦心过度了,您也是为着公主好,才没应允她所求,公主今日不懂,来日,总会明白您这番苦心的。”
这几句劝慰没用,信和帝还是替女儿忧心。
他想了又想,决定拉下皇上的脸面,让江公公悄悄传召容小双进宫,想旁敲侧击的听听容小双所言。
若是那姑娘对柳方之的情意没有那么深,哪怕让柳家父子不满,他也要做这一次专断独裁的“昏君”,替宝贝女儿争取一下。
“皇上要见我?”
突然的传召,让容小双一时反应不过来。
“江公公,不是说到下月初,才要商议秋上宫宴的用酒之事吗,难道计划提前了,可我这里还没有准备好呢,进宫面圣,万一哪句话说的不合适,触怒了龙颜怎么办?”
“哎呀,容老板啊,你又不是头回见皇上,几时见龙颜大怒过?皇上对你的赏识,人人皆知,叫你入宫,定然有要事,你能推的了吗?”
君命难违,容小双只有硬着头皮,去见信和帝这一面。
跟在江公公身后,她觉得进宫数次,唯独今天这一趟,心境完全不同,平坦的宫中路,仿似变得崎岖,容小双小心翼翼的走着,不由自主的思绪乱飞。
之所以不同,大概就是因为惠灵公主的事情。
那天晚上,容成安送了公主到宫外,虽然亲眼看着她进了宫墙,但其后的事情,惠灵公主眼下的状况,无人得知。
容小双怕惠灵因为感情之事,与信和帝哭诉一通,更怕这一通哭诉,让信和帝以为她欺负了自个儿的宝贝女儿,所以一定要问个清楚。
往常总安慰自己的那句“既来之则安之”也不管用了,从宫门口走到御书房的一段路,容小双走的忧虑重重。
她以为会迎上一张怒含君威的面庞,谁曾想,进去之后,里面坐着一个笑容可掬的信和帝,热情更胜以往。
“容老板来了,快,江公公,给赐座,朕与容老板坐下来详谈,你在门外守着。”
容小双见信和帝这样,暗笑自个儿的神经太过敏感,兴许没有所想象中的惠灵公主那茬事,君王召见,就是为了贡酒之事。
她谢过恩典,浅笑盈盈的坐下来,预备仔细听着信和帝的吩咐,将圣意揣摩通透,回去好照着执行,再出几坛佳酿。
人算不如天算,峰回路转,总是给人个措手不及。
信和帝开口,不提贡酒,不提秋宴,偏是令容小双烦忧的赐婚之事。
“容老板啊,朕让江公公私下唤你前来,又打发走旁人,只留你我二人在这里,就是想听你一句实话,你答应朕,接下来回朕的每一句话,都是发自肺腑的真心话,别有半分隐瞒。”
信和帝这请求,让容小双坐不住了,急忙站起来,恭恭敬敬的颔首。
“皇上言重了,民女怎会妄言欺君,皇上想问什么,尽管问来,民女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坐下坐下,不用如此拘束,也无须紧张,朕今日就是想问问你,你与那征北将军柳方之,你们二人,是否两情相悦,早已真心托付。”
容小双脸颊刷一下红了,信和帝这问的也太直接了,这话,让一个云英未嫁的姑娘,如何当着圣上的面去回答。
羞怯紧张间,她脑中重新闪过那个念头,那便是,惠灵公主的心思,信和帝十之八九是知道了,这番问询,既像是试探,又像是给容小双递着话,让其别瞒着与柳方之的事。
“禀皇上,既然您这么问了,民女也允诺,一定知无不言,不会谎言欺君,自然就不怕什么羞涩,实言禀明皇上。”
事情摊开来说了,容小双也瞒不住什么,干脆明言。
她不像在惠灵面前那样,字字句句深彻入骨,却将与柳方之的初识,一直到京城与边界的两地相思,没遮没掩,告诉了信和帝,直听的信和帝唏嘘不已,暗想着,这事不好办了,人家二人情深意重,棒打鸳鸯的事情,一向仁慈的信和帝,定然做不出来的。
召见人进宫,一番问询,信和帝把自己的心病都问了出来,徒增了烦忧,想替女儿争取一下的心思,在容小双不卑不亢和重情重义中,乱了几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