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俩是常年在酒坊翻搅酒糟大缸的,胳膊上有的是力气,徐英贤和阿禄挣扎半天,可对方两只臂膀跟铁做的一般,牢牢的禁锢着,两人怎么努力,都徒劳无功。
“你们这两个家伙,我徐三少乃是皇商,宫里的常客,帝王身边的红人,岂能被你们这样,成何体统,还不放开?”
坏人也有人来磨,徐英贤这几句,伙计根本不放在心上,嘿嘿一笑:“你是皇商,我们老板也是,而且我们容家酒是贡酒,皇上都喝过容家酿的,几时喝过徐家的酒。”
油盐不进的容家伙计,让徐英贤快要失去最后一丝耐性,他开始骂骂咧咧,从容家酒坊骂到容小双,想激起对方的愤慨,手下一松,就有机会跑出去。
正骂着,听见身后传来容小双的无温冷语:“徐三少,别骂了,你骂的再多,我也不少块肉。”
徐英贤带着怒火转过头。
伙计偏偏这个时候松了手,他没反应过来,身子摇晃,脚下不稳,踉跄着朝前跌去,摔了个狗啃泥,等到手忙脚乱的挣扎爬起,目光所及,便是容小双从窖中“抢”回的几坛酒。
“你们两个,将酒坛子抱上走,我手底下出去的东西,放在奸佞小人家里,实在是不放心。”
“容小双,你不要太过分了。”徐英贤忍不了,一只手高高扬起,对着的,却是那张桀骜不屈的面庞。
容小双淡然的从他身旁走过:“徐三少,这三坛是宫宴用酒的样酒,本来放在良醒署里,若是有什么差池,我常去那地方,自然脱不了干系,可你偏偏横插一脚,酒进了一趟徐家,再出什么意外,正好,咱们可以一起去面圣请罪了,不知道,你是装傻,还是真傻,就没想到这个?”
来时急匆匆,刚才到了窖边,容小双看见窖口未封,几坛酒显然才刚摆进去,心里的焦灼淡去不少,几句话唬的封窖的家丁愣神,最后竟乖乖的下窖取了酒出来,双手奉还。
徐英贤被容小双的气场镇住,气急败坏变作慌乱无措,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其走出府门。
“混蛋!”
容小双带着酒坛离开,满腹怒气的徐三少,一下午都在冲着家丁撒火,扰的徐府鸡飞狗跳。
带着伙计急急忙忙回了酒坊的容小双,坐在桌旁松懈下来,直喘的呼吸不畅,柳方之的问话也没力气回应,直到憋了许久的那股闷气悉数吐出,才渐渐平静下来。
“小六子,将这几坛酒,锁到八斗柜里,钥匙交给我,三日之内,谁也不能靠近那柜子。”
酒是抢回来了,一颗心,不到信和帝试酒那日,却还是悬着的,不敢轻易放下。
她差人去良醒署报了个信儿,就说窖中存酒实不可取,酒坊另有好地方存着,让良醒署官员放心,三日后大早,一起进宫即可。
“你看过了吗,确信这酒没问题?毕竟是进过徐家的。”柳方之锁着愁眉,千般思虑。
容小双点点头,几坛酒只消嗅上一嗅,她便知其内藏,不会有错。
三日匆匆,转瞬就到。
佳酿由良醒署和容家亲护着进了宫,一直呈到信和帝面前。
“容老板,我听说,你这次酿下的,乃是药酒,能否与朕说说,这酒的妙处何在啊?”
酒坛还离得老远,信和帝就已经闻见了阵阵酒香,那香气不熏人上头,不觉得过于浓醇,淡淡浮于四周,让人熨帖。
容小双老老实实的回答,这些酒的原料都是锡城百姓自种的草药,酿酒前先对草药进行了处理,三蒸三煮,再于炉火中炙烤碾沫,与之前容家酒坊特制的酒引子融合一处,这才上了蒸锅制成酒糟,以此糟酿酒,出来药香淡然不突兀,酒香甘醇不腻人的风味佳酿。
“这几坛,乍嗅之下,味道相似,若是品起来,却各有千秋,民女建议皇上备下清水一盏,每品一样,须以清水漱口,清了前酒余味,才能品出后一种的玄妙。”
信和帝听的满心称奇,药酒这种向来难上宴席的东西,怎么被容小双酿制出来,就觉得珍贵了许多,听来不错,喝着,想必滋味也好。
“江公公,还愣着干吗,赶紧准备啊,朕也许久未尝过容家酒了,倒要看看,这丫头的手艺有没有退步。”
半盏清冽酒水呈上,信和帝捧起来,先浅浅的抿了一口,口唇没有辛辣之感,反被勾起想要再尝的欲望。
那酒香混着淡淡药草香,在唇上辗转一圈,再到齿间,缭绕不散,半盏饮下,入喉是说不出的绵柔甘香。
信和帝直呼奇妙,迫不及待的品了另外两种,每一种,前味相似,后味却大大的不同,一种清冽,一种微甘,另一种酒香稍浓,绕在口唇几个圈之后,漾回喉间,另成风味。
“民女斗胆,敢问皇上,这几种,可还行吗?”
见信和帝品的兴致盎然,容小双瞅准机会,赶紧问问试酒的结果,若是不成,倒真叫人为难了,离秋上时间已经不多,再酿别的,品质和风味,都要大打折扣。
良醒署官员也紧张的盯着信和帝,等着其开一下金口。
“嗯……这几种草药酒嘛……”
信和帝眼眸扫过几个酒坛,故意顿了一下,等到良醒署官员一颗心都快从嗓子眼蹦出来,才给了一句:“这酒都甚好,朕很喜欢,就这么定了。”
呼~~
容小双长长的松了口气,这次送样酒,被小人掀起波澜,好在及时阻止了对方的阴谋,这一关,险险过去。
“容老板啊,得亏着你反应够快,若是这酒进了徐府的地窖,我今日,只怕要脱了这身官袍了。”
出宫的路上,良醒署官员仍在不停的冒着冷汗,用衣袖擦拭了一遍又一遍,自叹着经验不足,好心差点儿办了坏事。
容小双却心不在焉,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应着,从信和帝那儿出来时,总觉得神思纷乱,老想往四周看看。
眼看着要到宫门口,思绪乱糟糟的根源,才找到了。
一声“容小双”,高声琅琅。
身后女子扬着脖颈,眼眸中尽是桀骜,直冲着容小双走过来,走到她跟前,还是一脸的傲然,气场十足。
良醒署官员慌忙下跪,高呼“公主千岁”。
他行着大礼,却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容老板这么大胆,见了越国的长公主不赶紧下跪,反倒与其面对面立着,两两相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