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只觉得容老三家是泼皮无赖,如今才发现此人城府极深,如果这次事件不能妥善处理,那么,日后可就不止容小双要受难,容小年这个泼皮,无赖劲上来,指不定三天两头的,要在锡城蠢蠢欲动,掀起风浪来。
他正想着,如何先将众人遣散开,再将这耍赖的容家老大老三嘴堵上,押到官府去,忽然听见人群中传来一阵哀嚎。
一个妇人,拽着两个年幼的孩儿,一路嚎哭着奔过来。
“这不是容老板的娘亲吗?许是得了消息,从城外赶来的,大家快让让。”
来的正是容李氏,今日刚好有村上的人进城采买,看见了这一幕,当下不敢耽搁,匆匆跑回良村,告知了她。
听到丈夫的脑袋被人打开了花,女儿受尽委屈,容李氏哪里还能在屋里呆得住当下拖着小山,小丫就冲进了城。
认出容李氏的围观人群迅速张开一条道,她慌忙扑进店中,先看见容小双那赤红的双眼,眼角还挂着泪痕,又看见丈夫头上裹着布,还有着隐隐的血迹,心口揪作一团,所有愤慨都化作泪水,忍不住哀嚎连连。
两个孩子受到娘亲的感染,又惊惧于姐姐的怒火和爹爹额头的血痕,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这下更乱了,柳如笙没法去拦着容李氏和孩子们哭,只能命人尽快将容大年和容小年带走。
酒醒的两人拼命挣扎着,一会儿哭爹喊娘的求饶,一会儿又叫嚣个不休,闹尽了笑话。
容成安刚刚值守完一班,已经相熟的侍卫将是酒坊的情形原原本本告诉了他,激起了为人子的满腔血性。
他向侍卫长告了假,赶回酒坊,远远地听到娘亲的悲声,熊熊燃烧的怒火迅速充斥着五脏六腑,抬脚就要从人群挤过去,却被人从后背拉住了。
“你要做什么?”
容成安怒极,下意识回头想与人理论,没想到竟看到一张极为熟悉的面貌。
柳方之悄悄的按着容成安的胳膊,这是使了内力的,饶是容成安长得身高马大,却半点动弹不得。
“容兄,此刻不忍,恐怕会徒增麻烦,你且等等,我有办法。”
听见柳方之言辞诚恳,容成安跺了跺脚,选择退在一旁。
喋喋不休的容大年和容小年,让柳如笙头大如斗。
他不耐烦地挥挥手,给侍卫下着命令:“快走,快走,即刻押到衙门,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容小年见求饶无望,一蹦快要三尺高,又开始叫骂不休,正骂着,突然啊啊的乱叫起来。
他只觉得喉头一紧,竟然不会说话了,变成了哑巴。
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又听见另一声惊呼,寻声望去,容大年什么时候跪在了地上,而且,还是冲着容小双跪下去的。
锡城人信老天爷的安排,觉得这是两人行事作风太过于放肆,上天看不过先给了惩罚。
柳如笙眼尖的瞧见地上两枚圆溜溜的石子儿,他抬头向人群中望去,正对上柳方之那似笑非笑的双眸。
这小子,还真的暗中出了手。
一枚石子,点中了容小年的喉间穴道,暂时让他变作哑巴。
另一枚,让容大年这个狂妄至极的人,当街给自个儿的侄女儿跪下。
坏人偏有老天磨,容小双不知道是柳方之捣的鬼,心中暗谢了老天爷好多遍。
两人终于被柳如笙军带走。
热闹没了,众人也散开了,容家酒坊,终于平静下来。
容成安和容小双在铺子里好一番劝慰,才算止住了容李氏的哭声。
兄妹二人将容二年的药一一包好,容小双又在隔壁铺子买了些肉包子,递到小山和小丫手上。
“你俩回去照顾好爹娘,记得提醒爹爹按时服药,姐姐将酒坊的事情打点好了就回去。”
容二年由容李氏搀扶着站起身来,额头的伤口一阵一阵的隐痛,却不及他心中的痛楚那般深。
缓步走到容小双面前,容二年长长的叹了口气,对女儿说道:“你大伯和你三叔今日犯下这混账事,若只针对我们,爹爹也不会与他们为难过多,可他们浑劲儿上来,连官府都得罪了,这一趟押进去,恐怕要吃些苦头,不管怎么处置,你记得一定要给爹来个信儿,最起码得让我知道。”
容小双鼻腔酸涩难忍,都已经撕破脸到这地步,心软的爹,还惦记着什么兄弟亲情。
“爹爹放心,女儿得了消息,肯定第一时间回去告诉你,你好生养着,伤口别见了水,将药按时服下。”
容二年夫妇带着小山小丫回村了,容成安不放心,还跟着相送了一段,才匆匆的赶回去值守。
“老板,要不你进去歇歇,回屋去躺躺吧,这一番折腾够累人的。”
于鸿将地上的残渣碎片收拾干净,看见容小双颓然地坐在椅子上,手扶着额头,眉间净是疲惫之色,心有不忍,开口劝慰。
容小双摇摇头,言道:“我还是到后院去忙着吧,只有忙起来这心呀,才不会乱想,况且咱们酒坊眼下的活那么多,那位圆脸老爷和城主的酒,都得按时交出去,否则的话,满酒坊的人可都要受罪责的。”
只有站在酒糟旁或是酒坛子跟前,容小双满身心才能活泛过来,心口已经裂开的沟壑没法填充,却可以用酿酒将愁绪暂时淡化一些。
于鸿见此情形,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他微微一笑,就同容小双一起忙活起来,酒坊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忙碌间,袅袅升起的酒香,平复着每个人的心绪。
这天夜里,柳方之又从墙上飞身跃入,伙计们都在后院睡着,容小双在那里不方便,所以就在前堂找了两张长椅并在一处,勉强和衣躺着。
今日经历的事情太多,再加上身子底下的木椅实在硌得慌,容小双变得浅眠,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好不容易有了朦胧睡意,昏昏沉沉,静觉得似乎有人在身边,可她疲累至极,眼睛都没有睁开,只想着是不是哪个伙计半夜上茅厕,瞅见前堂的灯还亮着,所以过来看看究竟。
这伙计真有眼力劲儿,不知从哪儿找了块薄被单,给容小双搭在身上。
“谢谢啊,你也快去睡吧,我不冷,今日太晚了,明日早起,咱们把后面先出来的那三坛赶紧封装,不然就赶不及给那个圆脸老爷的了。”
听见容小双梦里还在絮絮叨叨着安排着酿酒的事,柳方之不禁哑然失笑。
他眼珠子转了转,小心翼翼地摸到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