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秀笑道:“不只你们说我像阿诗玛,听我讲解的许多游客也说我像阿诗玛。其实,像阿诗玛的不只我一个,我们许多撒尼姐妹都像阿诗玛,不仅打扮得像,而且心里装着阿诗玛,把她做偶像的。姑娘出嫁、喜庆、青年节、火把节,唱着阿诗玛的歌,跳着阿诗玛的舞,学阿诗玛的榜样,美丽、聪敏、勤劳、朴实。可以说,撒尼人中,有成千上万的阿诗玛,不会唱阿诗玛的歌、不会跳阿诗玛的舞,不算撒尼人。阿诗玛的身上,有我们的理想和愿望,有我们的欢乐和悲喜,我们与阿诗玛共尊荣。我们以阿诗玛为骄傲,以阿诗玛为自豪。”
“说得好,说得妙。”胡艳丽道。
周菊英亦道:“不愧是阿诗玛的后代,一个个都是好样的。”
会议之后,阿秀又领韩克一行,出了昆明,迎朝阳,向东南方向驰去,穿过繁华街道,经过农村,来到一处辽阔的水面旁边。
阿秀介绍道:“这就是滇池,也叫昆明湖。”她又环指着说:“滇池周围有碧鸡山、西山、郑和公园、观音山、白渔口、民族村、海埂公园、大观楼、睡美人等许多名山胜景,是最佳旅游地之一。”
他们沿滇池东岸向南行走,经海埂公园,来到民族村,见三只大白象在树林中悠闲地站立。穿过民族团结广场,首先来到傣族村,庄严、雄伟、秀丽辉煌的佛塔群,一下子吸引了韩克一行人的眼球。大佛塔更是雄伟壮观。金黄的墙柱、灰色的屋顶、乳白色的佛塔、银亮的塔顶、绿色的棕榈、碧波绿野,塔铃声声,恍若仙境。
阿秀介绍道:“这组塔群是由主塔和呈圆形的18个小塔组成。”她手指最高的白塔说,“这是主塔,塔高23.9米,由塔基、塔身、塔刹三部分组成。塔基是莲花须弥座,按佛家的说法,佛与人全由莲花化身,没有孕胎之苦;须弥是世上最高的山峰,是帝释天和四大金刚居住的地方,呈四方形。因此,塔基常用莲花须弥方形座。虽是塔座,却有至高无上的意蕴。”
“那塔身为什么又是圆形的呢?”韩克疑问。
阿秀回答道:“据传说,佛祖释迦牟尼圆寂前,弟子问他如何安葬,他把化缘钵倒扣袈裟上,然后把禅杖竖在倒扣的钵体底部。这便是如今白塔的基本结构。所以佛塔呈圆形,佛家弟子常常将佛骨舍利子和重要的经卷储藏于塔身内。”
“那塔尖就是立着的禅杖了?”胡艳丽问道。
阿秀回答说:“就是,塔尖是竖着的禅杖,佛家叫塔刹,也叫伞盖。实际比禅杖复杂得多,由纷繁复杂的金属雕刻镶嵌而成,最顶端的宝顶或宝盖,统称‘相轮’,还系着风铃,刮风时,风铃响声随风传播,发出简单的旋律,令人神往。塔前的怪兽是麒麟,既是佛家的吉祥物,又是塔的保护神。主塔周围的这些小塔,形成一整组塔群,使塔更加圆满、纷繁和壮观。”
“原来是这样。”韩克道,“那塔的颜色和形状为啥不一样?”
阿秀道:“佛塔的种类很多,如果以色彩分,有白塔、金塔、彩塔等等。塔是佛家最典型、最辉煌的文化和象征。在傣族,几乎日常生活用品,都由小塔做装饰物,傣族少女把其发式梳成覆钵式塔形,以此祈求美丽和吉祥。”
“我的天呀,一个塔竟有这么多的来历和讲究!”韩克道。
窦春芳道:“你真是少见多怪!我早就听说过,哪像你孤陋寡闻!”
周菊英不平道:“我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多,照你的说法,我们都是少见多怪、孤陋寡闻!唯你见多识广!”顶碰得窦春芳哑口无言。
他们前往参观的路边,看到一些像龙的雕刻,在给小佛像喷水,任沛等驻足欣赏起来。
阿秀道:“喷水的雕刻叫拉戛。别小看这些小景致,也大有来历和讲究,这与泼水节有联系。泼水节原来叫浴佛节。相传释迦牟尼诞生时,有一条拉戛为他喷水洗身,于是这三天,上座部佛徒都要用净水洗身,以求吉祥。进而言之,按佛家的说法,人是有罪之身,于是,每当释迦牟尼诞生日,信徒都要到恒河洗澡,以荡涤罪孽。佛教沿用了这个节日。傣族关于泼水节,又有各种说法:相传,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魔王统治着大地,他本事很大,刀枪不入,火烧不死。他仗着本事,横行霸道,无恶不作,欺压人民,危害社会,别人奈何不得他。他有七个老婆,原本都是良民,对丈夫的恶行,既憎恨又毫无办法。其中第七个妻子得知,可用魔王的头发勒死他。于是在宴席上将他灌醉,割下其一绺头发,把其脖子勒断。然而魔王的头滚到哪里,大火就烧到那里,祸害不断。为了防止大火蔓延,七个妻子轮流守护魔王的头。人们就向守护魔王头颅的妻子泼净水,以减轻她们的痛苦。从此以后,人们就把这一天定为泼水节。节前采鲜花,备净水,给拉戛注净水。到节日这天,让其给佛祖喷水。同时,人们互相泼水,祝愿吉祥如意。随着社会的发展,岁月的流逝,人们早已淡忘了沐浴的宗教色彩,只管节日喜庆,互相泼水助兴。”
“民族村处处有故事,”胡艳丽道,“阿秀也有说不完的故事,佩服,真佩服!”
阿秀道:“我只说了九牛一毛,后面还有更多哩!”阿秀边说边引大家到民居处。
呈现在韩克一行面前的,是两层干栏式房子,第一层除了柱子,内外皆空,他们沿楼梯上到二楼,阿秀指着楼梯对面说,“这是阳台。”又指着正中大房子说,“这是客厅、饭厅。”再进到后部,指着帐子说,“这是卧室。”整座房子的二楼除了四周有全封闭的墙壁外,里面的客厅、饭厅、卧室之间,皆无隔墙,只用帐子隔开。房子最顶端有一个两面通风的小屋脊。从地基到屋顶,由四至六根柱子支撑到顶。这种干栏式吊脚楼,是向孔雀学来的。相传,傣族人民原住在树上,后来仿照狗坐在地上的样了,仿造了狗头窝铺式的房子,由树上搬到了地上。但雨从两边飘进来。再后来,仿照孔雀的样子,改建成吊脚竹楼,一层的柱脚即是孔雀的爪子,二层客厅、卧室,即是孔雀的身子,屋脊通风遮雨的小阁子,就是孔雀的凤冠。一座吊脚楼,恰恰像一只金孔雀。这种吊脚竹楼之所以能形成,除了孔雀风格适应了傣族的讲究和审美意识外,还有科学性:一层之所以无墙壁,是为了防止当地的毒蛇、虫子以及瘴疠毒气。屋脊的小阁子则既能通风,又能遮雨,所以,吊脚楼在傣族中很普及。
正在参观、议论中,忽然从卧室中传来了奏乐之声。窦春芳竖着耳朵听起来:一会儿是粗犷雄浑的调子,一会儿又是柔情蜜意的曲子。
阿秀介绍道:“这是典型的傣族音乐,虽音程不大,但分割细腻,能够充分地反映傣族的感情。在喜庆欢乐时奏粗犷雄浑的调子;在苦恋哀愁时,奏委婉细腻、柔情蜜意的曲子。”
窦春芳赞同道:“你说得很恰当,这些曲调确实很有感染力。”
阿秀又说:“不仅音乐如此,傣族的舞蹈,不论男女,身体造型都是‘S’形,呈孔雀的头与手。著名的傣族舞蹈家杨丽萍的‘雀之灵’就是这种舞姿的典型。联系到吊脚楼的建筑风格,还有傣族的服饰、绘画等等。总之,傣族的整个生活、艺术风格、审美观念,都贯穿着这种特点。这与他们所处的自然环境、社会历史是一致的。人与自然、社会和环境,是多么的吻合与和谐,没有须臾分离,傣族的文化集中地反映了这种和谐,并崇尚这种和谐。”
赵济仁附和道:“这就叫道法自然,天人合一,这也是中华文化的精髓之一。”
“就是,”胡艳丽若有所思地说,“看似朴素、稚拙的东西,却蕴含着睿智的哲理,真是玩中有乐、乐中有智、智中有美,足能陶冶情操、升华境界、启迪智慧、锤炼精神。”
阿秀赞同地点点头,又引他们来到另一个寨子,行进中的路上经过一座庙,顺便进了庙,佛案上供着一尊塑像,赵济仁注视一会儿,觉得在自己所看的佛像中皆没有见过,便问:“这是什么寺庙,供的什么佛?”
阿秀回答道:“这是一座本主庙,供的是本主神,这里供的是白族古代的英雄,叫段赤诚。他本是白族的一个石匠。相传,白族居住的洱海有妖蛇,很厉害,不时出没,吞食打渔的渔民,南诏王发榜招募勇士除妖蛇。他知道后,下定必死的决心应召,他上身绑满了利刃,跳入洱海中,妖蛇即刻把他吞入腹中,他便在妖蛇腹中横竖滚动。终于用浑身的利刃把妖蛇杀死,为民除了害。当地人民驾着小船打捞了他的遗体,安葬于苍山坡下,并用妖蛇骨头烧砖建塔,纪念这位除蛇英雄,这便是本主庙、本主神的来历。”
“原来是这样。”赵济仁明白道。
韩克道:“该供,该供,为人民除了害,该供!”
阿秀又把韩克一行领到一民居处,一座座雪亮耀眼的房子映入他们的眼帘。阿秀手指白色房说:“这就是白族的房子。白族的房子有三种,第一种叫三坊一照壁,第二种叫四阁五天井,第三种是将以上两种房子一前一后组合在一起,叫鹿鹤同春。白族的房子以白色为基调。不仅平面配置讲究,且门窗都精雕细刻,雕梁画栋。从里到外,整个建筑都光洁明亮,与众不同。”
参观完民居出来,正好遇到一群姑娘在唱歌跳舞。包头、服饰,以至鞋袜,都以白色为主,洁白明亮。最是那歌声,高低音之间,迭宕起伏,高亢而明亮,似冲入云端,回荡在空中,震入耳膜。
阿秀边介绍边走,来到一处地方,只见有三座塔拔地而起,矗立于寨子中央。
“塔,又是塔!”窦春芳感叹道。
阿秀介绍道:“固然都是塔,但塔与塔是有区别的,不仅与内地的塔不同,白族的塔与傣族的塔也是不一样的。一是外形不同,白族的塔为凸肚型,全塔塔身中间的三分之二处,呈曲线地向外凸出;二是白族塔的檐口对接处全部上翘;三是白族塔顶的层数、瓦楞沟数均是双数。最是白族三塔塔顶翘角上都有四只金鸡,而这个区别也是有来历的。据传,********海边的岩壁上,站着一只美丽的金鸡,海里的妖龙欲娶其为妻。金鸡告诉妖龙:如果你能把这岩壁淹没,就可嫁给你。妖龙于是呼风唤雨,兴风作浪,正在得意之时,金鸡展翅起飞,拉屎在妖龙的眼里,致其眼瞎。妖龙怒不可遏,以头触岩壁,岩壁未动,反致妖龙死于岩壁之下。于是,金鸡就飞至塔顶上,守护洱海人民捕鱼。”
韩克边听边思考,且疑问:“就算是这样,那塔为什么是白色的?”
阿秀回答道:“崇尚白色,是白族之为白族的传统。相传,白族的先民崇尚白虎,由于他们崇尚的图腾是白色的,久而久之,就形成了这种文化心理的积淀,并且渗透到思想意识、生活行为的各个方面,从房屋建筑、服饰打扮、乃至绘画音乐,都反映出洁白明亮、高亢的特点,所以将佛塔建筑为白色是理所当然的。”
“有道理,有道理。”韩克赞同道。
胡艳丽又疑问道:“同样是佛塔,为什么又有区别,又同又不同?”
阿秀回答道:“这与人们的信仰差别相联系。佛塔是云南各民族最典型、最集中、最形象的文化,也是审美观念的象征,崇尚佛塔,表明人们对佛的尊敬,但佛家又是分为派别的,什么大乘、密宗等,这种派别必然反映在作为象征物的佛塔上。同时,由于地域、民族的历史、文化的差异,他们在建造佛塔时,也把这种差异反映在佛塔上,这就是佛塔又同又有差别的原因。”
“你介绍得很好,很有启发。”赵济仁回应道,“这种既相同又有差异的情况,在中国的思想史上、哲学史上是源远流长的。我国宋朝、明朝以来,就有儒、佛、道三家并存,合流的情况。有些寺庙里供的佛像,本身就是儒、佛、道兼有的综合形象。这种综合有其很重要的原因。儒家理论重点侧重于处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仁者爱人’便是;佛家则侧重于人的肉体与灵魂的关系,善哉善哉即所谓灵与肉;道家则侧重于人与自然的关系,即道法自然、无为而治。这三家所持的重点、出发点的角度是不同的。这三种关系是人们天天碰到,甚至每时每刻都离不开的,是客观存在、回避不了的。这三种关系并非水火不容、非此即彼,而且具有互补性。在中国,不少人的思想里三家思想都有,有的甚至兼容并蓄,互不否定,互不排斥。由于这个深层的原因,反映在佛塔建造上,就兼容并蓄,既反映了共性,又考虑到民族的历史文化、地域差异,形成了大同小异的情况。”
“哎哟!”韩克惊叹道,“越讲越广大,越讲越深奥,简直吃不消!”
胡艳丽深有感触地说:“你们两位都说到了点子上,接触到问题的本质,厘清了根本问题。”
阿秀赞同道:“这位老同志真是大学问家,讲得有根有据、有条有理,很能说服人。我原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你不仅回答了是什么,而且回答了为什么,佩服,佩服!”
韩克又说:“旅游真是个大课堂,处处时时有学问。以前听说过,不仅要读有字的书,还要读无字的书。什么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总觉得夸大其词,看了这么多,听了这么多,上述说法绝非夸大其词,而是确实如此。”
阿秀又领他们继续前行,看了纳西人、佤族、基诺族、拉祜族等村寨。
最后,来到彝族寨。一进彝族村,一堵红砂石墙壁挡在他们面前,栩栩如生的三只浮雕老虎向游人扑来。他们绕过虎墙,又是一座虎山。细心的赵济仁议论说:“傣族、白族都有佛塔,而这里却是老虎,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