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国一日无君,天下便要多乱上几分。
当禾国皇帝派遣来到茗国的使节到达的时候,众位藩王早已以勤王之名率兵抵达多时。他们每一个人都在觊觎着那个空荡荡的王位,却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毕竟他们尚且不知道冯仁宇临终之前是否真的已经留下了子嗣。若是有人胆敢贸然说出那些大逆不道的话来,恐怕不仅自己的藩王特权不保,那些怀着同样心思的兄弟们甚至还会以谋逆之罪联手将他当场抹杀。
所有人都在等,等禾国使节亲自来宣布皇子的下落。
千百年来一直在都城之中安享太平的武功城百姓已经太久没有见过如此大的阵仗了。
几位藩王为了彰显自己那实际上并不如何强大的实力,此次率兵入城,每个人都花了很多心思。城中少有的几处能够驻扎军队的场地都被高价征下,手下的兵士们个个全副武装日夜巡逻,训练时呼声震天,军马全都膘肥体壮,城中插满了各色旗帜。
唯独一位藩王与众不同,特立独行,那就是冯仁宇的亲哥哥冯仁化。
这位藩王今天早上才不急不躁地抵达武功城,随身只带了两人前来,居然连一个仆从都没带,甚至进城之后随随便便找了个客栈就住下了,一点儿都没有富贵王爷的做派。
第二天,禾国使节召集茗国各位藩王一同议事的时候,冯仁化正在和那两个贴身的随从在酒楼之中推杯换盏,谈笑风生,好不痛快!若不是听见楼下大街上喧闹的齐行军声,这位爷还不知道议事这回事儿呢!
既然使节是代表禾国皇帝而来的,又是主持者,自然坐在首位。但海东升这个人非常圆滑机灵,他场地选择了一个宽阔的大厅,让下人把椅子围成一个圆圈儿,这样模糊了首尾之后,也就不至于各位藩王当场在这里争抢起来。
待一众人等全都入座之后,冯仁化才带着两个随从才不急不慢地走进门来,一屁股懒散地坐在门口那个没人愿意坐的空位之上。
“咳咳。”海东升见众人都已经到齐了,出声宣布自己此次的来意:“列位大茗藩王,我是奉禾国皇帝之命而来的使节,我叫海东升。”
他的言语之中不卑不亢,似乎不含任何感情。他继续说。
“想必诸位也已经知道了我此次前来的目的,就是把我们所知的一些事情的真相全部相告,请诸位静听。”
“春节当夜,事情发生之后,贵国皇帝身边的一位修行高手,忘忧谷的祝焱,冒死把皇帝唯一的骨肉血脉安全护送到了我禾国皇帝身边。一同带来的还有一件已经在战斗中破损的信物和一条口信。”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四周围坐的众位藩王瞬间开始议论纷纷。
骨肉血脉?到底是皇子还是公主?有信物和口信,极有可能这位茗国皇帝临死之前已经对后世做好了安排。但是这证物是破损的,口信又是靠别国使节前来传递的,那这其中可以做的文章可就太多了!
“诸位,诸位!”海东升心里很享受玩弄别人心理的过程,待大家讨论的声音渐小,他才出声示意众人安静,自己继续说。
“大家放心,皇子目前身体健康,我禾国皇帝文星河甚是疼爱他的亲外孙,已经命人妥善照顾和保护他了。待他长大成人,自然会安然护送小皇子回到茗国,继承大统!”
众位藩王面面相觑。居然真的生了个皇子?那我们这次劳师动众地前来岂不是白费力气了?不过,在小皇子尚未长大成年的时候,想必也必然需要一个在茗国能够名正言顺代理朝政的人吧?自以为很聪明的藩王们个个心怀鬼胎,等待海东升继续讲那件如今对他们来说最重要的事情。
海东升继续说:“那么在小皇子成长的这段时间里,也自然需要一个名正言顺且有能力的人来暂时为小皇子打理朝政。”
藩王们个个聚精会神地等待着使者宣布茗国皇帝指定的代理人的名字,脸上那一幅幅殷切的表情使得海东升大脑享受得不住颤抖,他更期待接下来众人会有什么样的表现。
“祝焱一同带回来的口信说,他在临行之前的紧急关头,茗国皇帝亲口指定了一位藩王来为小皇子暂时代理朝政……”海东升刻意卖了个关子,环顾四周。
“这个人就是——信王冯仁化!”海东升终于宣布。
“怎么可能!”
“这不可能!”
所有人脸上都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心情暴躁,言辞激烈,乱作一团。
唯独冯仁化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似乎他早就知道结局是这样,早就知道冯仁宇会选择自己来为皇子暂代朝政。
几位藩王大声抗议,认定海东升宣布的口信是假的,是禾国与冯仁化背地里伪造的。
直到海东升满脸笑意地把一块破损的玲珑玉佩展现在众人面前。
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知道这块玉佩的来历,而且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那位茗国皇帝必定不会让这个物件离开自己半步,更何况它现在是在一个别国使节手中。
藩王们终于无话可说了,没有人有证据能完全反驳这位禾国使节的话。
“冯仁化!你勾结别国,假传圣旨!密谋篡位!”一个藩王心有不甘,只能乱泼脏水,发泄一肚子的憋屈。
看见有一个出头的,旁边同样心有不甘的几位藩王也开始起哄,试图一起搅乱这摊浑水,再做打算。
冯仁化永远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他没有反驳,只是缓步走到海东升的身边,与他并排站立,一只胳膊搂住海东升的肩膀,玩味地环视了一圈众人,幽幽地问:“这位使节,敢问你所说的事情,可都是真的?”
“千真万确!”海东升的回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不清楚冯仁化究竟是何意。
冯仁化拍了拍海东升的肩膀,大喊了一声“好!”
随即两步迈到场地中央,盯着刚刚那位挑事的藩王,脸色阴沉,喊了两个名字:“莫亭悲,莫唤斩!”
“在!”冯仁化的两个随从应声从座位后面走出,三步两步来到信王冯仁化的身前,恭敬等候吩咐。
冯仁化咬牙切齿地怒吼:“我的弟弟遭此劫难,尸骨未寒,你们就一个个率重兵来围我大茗都城,究竟意欲何为!”
一众藩王低着脑袋,连大气都不敢出。
他又用手指着那个出头鸟:“而你,你居然还胆敢抗旨谋逆!给我把他剐了!”
“是!”
莫亭悲和莫唤斩应声向前,吓得那个乱出头的藩王手忙脚乱地往后躲,把身边的椅子都踢飞了。
他把站在身后的侍卫推向身前,自己奋力地向后跑,口中大喊:“你们快给我上!给我拦住他们!”
他心中十分懊悔,自己为什么偏要逞能做这个出头鸟,一时间的口舌之快如今可是要丢了性命!
面对挡在身前的几个带刀侍卫,被唤作莫亭悲的男人只微微用手指轻轻一扭,几人手中的长刀就已经折断,下一秒那些被折断的刀刃已经被插进了他们的胸膛之中。
莫亭悲和莫唤斩丝毫没有受到阻拦。眼看目标已经跑到了院子中,莫唤斩不紧不慢地从衣袖滑出一柄嵌宝匕首,落在手中,抬手激射而出,瞬间割断了逃跑藩王的两脚跟腱。
藩王吃痛,惨叫一声摔倒在院子里,满地打滚,口中不停地乞求饶命。
莫亭悲将摔倒在地的藩王拿绳子随意捆在一根柱子上,对莫唤斩作了一个“请”的手势,自己则回到了跟着来到庭院之中看热闹的冯仁化身边。
在一众藩王惊惧的目光中,莫唤斩收回掉落在地的嵌宝匕首,握在手中,伸出舌头舔了舔上面尚且温热的鲜血,眼神变得狂热。
冯仁化早已拎了一把椅子过来,坐在上面,面无表情,冷冷地说:“开始吧。”
“啊——”
才下去第一刀,吃痛的藩王就发出了惨绝人寰的叫声,众人眉头紧皱,暗自庆幸此时在那里受刑的不是自己。
“王爷,要不要把他聒噪的嘴堵上?”莫亭悲问。
“不用,我很喜欢听。”冯仁化淡淡地说,言语之中不带任何情绪。
身后噤若寒蝉的一众藩王只觉得脊背发凉,两条腿不听使唤,都在微微颤抖。
一刀,又一刀,再一刀,莫唤斩手中的嵌宝匕首保持着一种节奏,在那人的身上缓缓雕刻。
渐渐地,地面已经被鲜血染红了,渐渐地,一块块细小的血肉已经在脚下堆成了一座小山,渐渐地,被精心雕刻的那个人再也没有了声音,就像一块没有生机的木头,正在接受着一名巧匠的细细雕琢。
在各自的封地久居,可能这辈子都没见过鲜血的藩王们个个面容极度扭曲,内心里根本忍受不了这种酷刑场面,一个接着一个地跑到一旁疯狂呕吐。直到把肚子里的油水都吐干净了,回来依然是干呕不止,看起来非常难受,却谁也不敢贸然离开。
此时的海东升内心也充满了震惊,原来这位原本看起来毫不不起眼的藩王居然如此嗜好杀戮,近乎变态。不知道禾国皇帝文星河的选择是不是正确的。
一盆冰水被泼在了受刑之人的脸上,那人恍惚地清醒过来,接着又开始绝望地大声喊叫求饶。
一刀,又一刀,求饶已经变成了狠毒的诅咒,他在肆意狂笑,笑的时候所有人都能清楚地看清他的心,他的肺。
很快,他又昏死过去,只不过这次,他已经再没有了心跳和呼吸。
冯仁化摇了摇头,觉得很是无趣,站起身来,环视身后众人,面带笑容:“既然我的皇弟点名要我来为我的亲侄儿守护这片疆土,虽然我这人对此无甚兴致,却也不好推辞。为了我大茗国的将来,以后便只好辛苦大家了!”
众藩王惊魂未定,只敢点头称是。
而遗图大陆也自此陷入了那最恐怖最黑暗的十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