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三坪人的早晨是从一碗碗冒着热气的豆浆开始的。
就像每一个平常的日子一样,楚江开拎着汤包和豆浆回到了属于他的小院。
小院里的两间小屋子,楚江开一直没有固定用途。
其中一间是他休假时休息的地方,另一间也有床铺,但他从来都没有用过,王连厚可以说是来这里的第一位客人。
老书生说过,这小院子就是最好的疗伤场所,也是每一位手下最后的容身之所。
楚江开不知道别的同事是怎么利用小院的,但属于他的这座小院,一直秉承了老书生的要求,只属于他自己,甚至强哥和林子都不知道这座小院的存在。
楚江开想到这里,发觉自己又一次破坏了规矩。
为了这个叫王连厚的中年人,楚江开在不自知中已经两次破例。
这时候,他真有点后怕,倒不是怕王连厚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危险,而是怕他最后讲出来的故事,不够精彩,不像他落魄的样子那么凄惨。
楚江开在心里自嘲了一下,心里装的什么鬼?竟然希望人家凄惨些。
他休息的那间小屋子里有桌椅板凳,这顿早餐便是在这间屋子进行的。
王连厚虽然在粪水中浸泡了那么久,却并没有影响到食欲。一大兜汤包大概有二十多个,楚江开只吃了四个,其余的被王连厚一扫而空,那碗浓郁的豆浆也随着下肚。
''我以为你会吃不下去,没想到······''
''小时候什么苦没吃过?我又不是什么金贵身子,不就是在粪汤子里泡了泡吗?又没有说喝下去了几大碗,河里洗,井水洗,还要怎么样?非要我绝食才算?''王连厚不屑道。
王连厚说到喝下去几大碗的时候,楚江开正漫不经心的端着大碗吸溜豆浆,听到这句话便无奈的放下了手中的碗,空气中似乎又飘散着那种熏天的臭气,楚江开一阵恶心。
''好吧!我说不过你,只要你自己能吃的下去,我自己努力克服就好了。不过说真的,那味道真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
王连厚笑了笑。
''我这人,从小皮糙肉厚惯了,没那么多讲究。''
楚江开随意道:
''你要是再能去泡一次,我就真的服你了!''
王连厚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紧接着表情扭曲了起来,肚子里一阵叽里咕噜后,他捂着嘴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楚江开掏出手巾仔细的擦着嘴,听着王连厚趴在院外排水沟边翻天覆地的呕吐,他悠然的点燃了一支'芸字牌',深深的吸了一口。
待烟雾吐出后,翘起嘴角笑了。
早饭后的这一支'芸字牌',对于楚江开来说很重要。他已经在刻意的减少吸烟的次数,但每顿饭吃完后的这一支,他从来没有减过。
尤其早饭后,这一支'芸字牌',能让他在一天开始的时候就保证有充足的精神头。
当然,今天的这一支和以往也有不同,昨晚奔波了一夜,现在这一支烟就纯粹是为了解乏的。
王连厚很可惜自己又糟蹋了一顿饭,等他漱完口回到屋子里,看到楚江开剩下的那多半碗豆浆,问正在吸烟养神的楚江开。
''我的这顿饭已经糟蹋了,你的就别再糟蹋了吧!''
楚江开无辜的摇摇头。
''没办法,看见你就能想起来那味道,看来我不但要戒烟,饭也能戒掉了!''
王连厚尴尬的笑了笑。
''我刚才也不是光吐,也想了点事情,我现在想明白了,不管你认不认识老书生,毕竟你救了我的命,这件事,我也不想瞒着你了。''
楚江开顿时来了精神。
他将那半碗剩豆浆推到王连厚面前。
''不嫌弃的话你喝了吧!喝完了慢慢说。''
王连厚也不扭捏,端起碗就往嘴边送,碗边送到唇边的时候,他突然问了句。
''要是我剩下的你,你会喝吗?''
说完也不管楚江开干呕的声音,自顾自将还未凉透的半碗豆浆灌了下去。
楚江开干呕了几声后摆摆手。
''不行了,我实在受不了了,这屋子里好像全是那种味道,我们还是到院子里去说吧!''
''至于吗?你只是闻了闻味道,我就差喝下去几大碗了,还不是没什么事儿吗?''
王连厚觉得自己怎么说也是个中年人了,不能总被这个年轻人拿这次丢人说事儿,看楚江开干呕,便有意添油加醋起来。
楚江开已经是第二次听到喝下去几大碗这句话了,这句话在的映像中也已经越来越具体越来越生动。
他眼中甚至出现了这样的画面,王连厚端着碗大口大口的吞咽着粪水,然后盛了满满一碗递了过来。
'哇',楚江开终于忍不住窜到院外的排水沟前,一口吐了出来。
王连厚见状也追了出来,蹲下来拍着楚江开的后背。
''小伙子,你不会是有洁癖吧?不对啊,昨晚你可是把泥灰都抹到脸上了,不会是有洁癖。可这就又有点说不通了,你只是问到了一点味道啊!我明白了,你肯定之前有过这样的经历,所以看到我当时的样子,你想起了你自己当时的样子。''
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判断,王连厚用力的拍了一下楚江开的后背。
''说,你小子当时喝下去了几碗?''
'哇哇',楚江开觉得苦胆都快要吐出来了。
他抬起手,伸出三根手指。
''你这都说三······''
王连厚看到楚江开伸出来的手指,简直是惊为天人。
''啧啧,你小子还真喝过啊?还是三碗,厉害厉害,佩服佩服。''
楚江开也清空了胃里的残留,气呼呼的拨开王连厚拱着的双手。
''你才喝了三大碗呢,我的意思是你已经三次提起喝几大碗这种事儿了,你一说到这儿,我就想起你昨晚的味道,然后不由自主的就能看到你正在喝的画面,最后,我就忍不住恶心的要命,明白了么?''
王连厚摇摇头又摇摇头。
''不明白,我觉得你就是在示意你喝下去过三大碗。''
楚江开无语。
起身漱口,然后进屋搬出来两把椅子放在山梨树下。
''咱们言归正传,说说昨晚的事情吧!不过说之前,我还是要补充一点,我真的是个有洁癖的人,生活中有,精神上,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