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我并不喜欢遥远的阿根廷和伊瓜苏,我只是喜欢每一个陌生城市的感觉,我一直在攒钱,希望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生活。东南亚的小岛也好,欧洲的小镇也好,最终我能攒到多少钱就去哪里。
至于攒钱的时间是多少,我还没有计划好,我需要一个临界点,一个不得不走的Point。现在它还没出现。
(九)
我们达成了一个隐秘的共识,每个周末只要彼此不忙,就出来见个面。我闻到了她身上若隐若现的香水味,是Byredo的超级雪松,她也喜欢这款。
她说想坐西湖的游船,我包了一条,150元一个小时,船夫带着我们上路。
我们面对面坐着,她有些沉默,她向来话不多。
“你来杭州三年了?”
“七年。还有四年大学。”
“喜欢这里吗?”
“不喜欢。”
“是吗?”我不相信。
“你喜欢西湖吗?”
“不喜欢,本地人很少会来西湖。”
“我是外地人,只喜欢自己的家乡。”
她不看我,将手指伸到外面,融进绿色的湖水里,船儿摇晃前行,她的手经过之处,最后形成一条短短的白色水线。
“你坐过来。”
“干嘛?”
“坐过来。”
我坐过去了。
近了才发现她的黑眼圈的很重。
“别说话,让我休息一会儿。”
她轻声说完,靠在我的肩上,双手拦住我的右手臂。
很久没出声,她估计睡着了。
船夫问我要不要听西湖的故事,我拒绝,示意他我女朋友睡着了。
船夫说150元可以玩一个小时,但过了五十分钟我们就到岸了。H还在睡,我叫醒了她,自己先上了岸,又扶她上来。她将船费AA给我,其实我不想要,但是之前付房费的时候她也这样,说等到最后一次她才不付。
那一次会是什么时候?是我彻底把她惹生气了,还是她喜欢上了别人?
(十)
我很累,每天都很累。昨晚通宵达旦赶出了当日的两千字专栏文章。作为一个收入不稳定的十八线小作家,我就是我们家的“耻辱”。
T扶我上岸,我们坐在旁边的石凳上,我又睡着了。因为昨晚写完专栏后我又没了睡意,看了一晚上去某地的机票价格,越看越激动。上午睡醒的时候再打开一看,好家伙,竟然涨价了。
气的我没了困意。
(十一)
“你那天晚上看了亦舒的哪本书?”
“《独身女人》。”
“讲什么的?”
“独身女人当然就是讲独身女人的故事,还能是什么。”
T囧笑,“我看你话少,想让你多说点话而已。”
“我是聪明人,少说话,多做事。”
“那好,我是笨蛋。”
T的手机响了,他接通电话,斥责一顿,然后说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你也不笨,骂起人来比我狠。”
“你只会讽刺人。”
“公司的同事?”
“恩。连个会议室都选不好,竟然跟别人撞在一起。”
“那把他们都辞了。”
“那谁替公司干活。”
“那就别生气了。”
T心情好了点,吻了一下她的脸颊。H躲过,说:“外面人多。”
“你还会害羞?”
他心情更好了。
“不如我们交往吧。”
H从他的手掌出抽出。
T的心情跟坐了过山车一样,瞬间低落回了谷底。
H不肯回答那个问题,T耿耿于怀了一天。后来厚着脸皮问她:“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可以这样子在一起一辈子?”
H很直接的就摇了摇头,表示否定。
T很失望,不过他知道,自己不能奢望这个人能够爱上他。
“我只爱我自己。”
在T快睡着的时候,H轻轻的附在他耳边说。
T听到了这句话,不过他以为自己在梦里,第二天想对H调侃一通,可后来又没这么做。
(十三)
“晚上去我家吃饭?”我再次邀请她。
“去店里吃。我不想洗碗。”她讲。
我问她为什么,她靠在我耳边,霸道的说:“不想等我走后你会睡不着。”
“那你就别走。”
“这句话不好笑。”
“我给你买了个礼物。”
“项链还是花?”
“都不是。”
“跟我来。”
我领着她又去了西湖,岸边还停靠着几艘船,我将H单在一边,跟船夫说了几句,然后我们上了船。
“现在两点了,你可以在船上睡个午后觉。”
“好。”
H像上次一样抱住我的手,她跟我贴在一起。
过了几分钟,她没睡着,说:“奇怪,今天一点睡意都没有了。”
“没事,你可以睡很久。”
“算了。”
H松开了我,自顾自望着外边的风景。
“那边就是断桥,许仙白娘子相会的地方······”
船夫努力向我们介绍。
过了四十多分钟,我们还停在断桥这边,H有些迟疑,我握住她的手,说:“看你烟圈那么重,昨晚是不是又加班了?现在给你个机会睡会儿。”
“还不靠岸吗?”
“我租了两个小时。”
H用原来如此的表情看我。我以为她会高兴的,结果她冲着船夫大喊掉头回去。
上岸后,她付了全款,说:“这次我请你。”
我耸肩。
这天是我们认识的两个月。
晚上的时候我临时有事回了一趟公司,她在公司楼下的星巴克等我。等我开完临时会议到楼下查看她时,她已经趴在那边睡着了,桌子上放着一杯没喝完的咖啡。她刚染了粉棕色的头发,像个孩子一样趴在高桌上,半边脸露出来。
我叫醒她,为让她等了两个小时向她道歉。
她没有介意,陪我去车库取车。
上车后,她开口对我说:“这段时间很高兴认识你。你是个很好的男人。”
“那——”我以为她会同意当初我的提议,嘴角的笑意忍不住已经翘起。
“明天我就要去别的地方了,晚上你请客。”
她说要我请客。
当初她说过,如果是最后一次,那么她就不跟我AA了,让我请那唯一的一次。
我有些难过,加上开会积攒的怨气,开车的时候我提高了码速,差点撞上了前边的汽车。
“你开慢点,是不是太累了?”
那时候已经九点半了,我开了两个小时的会,确实有些累了。
“你去外地出差吗?”
“不是。”她说,“杭州已经没有我值得留下来的理由了,我想去外地待一段时间。”
“那你的工作呢?”
“我一直没告诉你,其实我没有固定的工作,是个码农,偶尔写写专栏写写书。只要带上电脑带上脑子,我就有收入。”
她还是幽默如初,可我一点都笑不出来。
我们最后一次have sex,整个过程都有些急促,比平常快了一点。
结束后,我依依不舍的松开她的手,她坐起,说还要回去整理行李,明天上午的飞机离开。H换好衣服,没有多看我一眼,非常安静的走了。
我一声不吭的看着她的背影消失,直至关门那刻,我竟然落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