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历史上建造过许多园林,既有精美豪华的皇家园林,也有简朴素雅的私人宅园,如今它们大多都已消失了。尤其是明清以前的园林,它们的形象我们基本上只能凭借史籍中的文字介绍和一些绘画作品去勾勒想象。不过,南宋时有一座园林因其地图保存至今,使得时隔数百年我们还能一睹它的芳影,它就是青溪园。
马光祖建成青溪园
青溪园是南宋整治青溪时建成的一座公共园林。青溪和淮水、潮沟、运渎等一样,为古代南京城里的一条大河。它发源于钟山西峰的南坡,通过潮沟和玄武湖连通,是东吴为了排泄玄武湖湖水,同时充当建业城东部屏障而开凿出来的一条人工河流,旧称东渠。青溪连绵十余里,在今淮清桥处汇入淮水。其两岸景色宜人,有着“九曲青溪”的美誉。六朝时期,有许多贵族的住宅、园墅以及寺庙沿青溪而建。“南朝鼎族多夹青溪,江令宅尤占胜地”,南北朝时的著名文人江总的宅第即位于青溪水边。从他《岁暮还青溪宅》中的描写,可见他的宅第所在确非凡境:“悒然想泉石,驱驾出城台,玩竹春前笋,惊花雪后梅。青山殊可对,黄卷复时开。长绳岂系日,浊酒倾一杯。”
五代杨吴筑金陵城,青溪上游被阻断。失去了水源的青溪逐渐淤塞,两岸的景观、园墅随之荒废败落,江令宅第旧址也沦为“旧基荒草占,废圃野人耕”。青溪淤塞,带来的更严重的后果是涝时水害横行,旱时饮水缺乏,严重影响了城市安全和百姓生活。
南宋景定年间,被冷落多时的青溪在马光祖主持下经过“梳洗妆扮”,重新展露出了她的芳容。马光祖自南宋宝祐三年(1255年)至咸淳四年(1268年)间,先后三次担任建康知府,是一位居官奋励、有所作为的官员。他在任期间,减租减税,建桥修城,兴办学校,深得建康市民的敬爱。南宋景定元年(1260年),马光祖组织民众兴修水利,疏浚青溪,使其重又变得河宽水清,波光涟漪。同时还在原有建筑青溪阁一带,对碧水回环、洲渚浮翠的环境进行了整体设计,岸边筑堤,水上架桥,累石为山,植树成林,并以青溪阁等为基础,增建堂馆亭榭三十余所,将其建成为一座尽拥游观之胜的园林——青溪园。
《青溪图》里赏青溪园
青溪园历经明清损毁,如今已渺无踪迹。这座园林有哪些建筑、景点?其平面布局、空间特征如何?虽然在一些史籍中有关于它的片段介绍,但难以给我们构建其完整的形象。幸运的是,南京现存最早的地方志《景定建康志》中保存了一幅《青溪图》,这幅水系图没有表现青溪的全貌,而是截取了青溪中精彩的一段——青溪园所在地加以精描细绘,因此它实际上也是一幅园林图。图中详细描绘了青溪园的地形特点、景观布局、空间结构。
青溪园由萦环曲折的水道、水中绿洲、亭台楼阁、植被、假山及盆景、石桌等景观小品组成,它们通过步道、长廊、桥梁、台阶、平台等串联在一起,组成了一个完整有序的优美空间。根据建筑功能、景观特点及水面、围墙、长廊等分隔要素,青溪园可分为先贤之祠、青溪阁、天开图画亭、清如堂、万柳堤等几个相对独立的群组。
先贤之祠位于一座水中绿洲之上,是青溪园最主要的部分,祀奉出生于南京或曾在南京任职的前贤如范蠡、王导、谢安、颜真卿等四十一人。该群组沿中轴线由南往北依次有南门、尚友堂、先贤之祠、北门等建筑。先贤之祠为主建筑,周围是一圈步行道,其西侧有一个附属院落,主要由平台、石桌、小拱桥、假山、竹林、大树等景观小品组成。
青溪阁位于望花随柳桥的北端,建在南朝江总故宅上,它和其北面步道西侧的割青亭同建于南宋乾道五年(1169年),是青溪园中建造年代最早的建筑。青溪阁三开间两层,一楼匾额题“九曲胜处”,二楼匾额题“青溪阁”。从青溪阁穿过望花随柳桥和桥上的心乐亭、一川烟月亭一直往南,便是本建筑群的最南端建筑——清风关牌坊。
天开图画亭位于青溪园的西部。该亭建在一座庭院的中央,其四角各有一座小亭,根据《景定建康志》中的文字记载,它们的名称分别为玲珑池亭、玻瓈顷亭、锦绣段亭、金碧堆亭。这组建筑西侧的院墙上有一座大门,为青溪园的西大门,大门外是公园的入口广场。
青溪园中萦绕绿洲的水面相互连通,人们也可以坐船游玩,时有“游人泛舟其间,自早至暮,乐而忘返”。
“岸柳摇花迷画栋,溪桥抱日饮晴虹。”青溪是美丽的,青溪园更是它的一段精彩华章,美不胜收。园中花光树影,楼阁翼然,红蕖映日,鸥鹭飞翔,当时被人们誉为“小西湖”。设计建造者在改造整饬过程中,充分利用自然水资源和地形条件布置建筑景点,组织游览线路,使得园林景观既富自然野趣,又具理性之美。
南宋咸淳元年(1265年),马光祖又在青溪阁后的空地上,建造了一组叫静庵的建筑,有屋三十间;屋后则累石为崇山,山巅建“最高亭”。这些建筑、景点由于完成于《景定建康志》刊印后,因此未及绘入《青溪图》中。
关于《青溪图》
《青溪图》方位上南下北,左东右西。图上建筑以平面和立体相结合的方法绘制,植被以写景法描绘,亭台楼阁等建筑物则采用界画的方法绘成,显得精细、工巧。
《景定建康志》是南宋景定年间由马光祖主持,周应合撰稿的一部南京地方志。它成书于景定二年(1261年),共五十卷,其中含地图十九幅,是南京现存最早的地图,也是古代地图中的精品。其中多数地图采用不画方的平面画法绘制。有学者将它们和现代地图套合分析后发现,它们的精度相当好。因此可以说《青溪图》较准确地描绘了青溪园的实际面貌。
宋代园林如今已无实体存在,园林图像资料也极其稀见,因而《青溪图》是一幅不可多得的较早的园林平面图。它对研究宋代园林的结构布局、空间尺度、建造特点等极具参考价值。园林学者还可依据它进一步分析探讨宋代园林的建造法则、审美趣味、艺术境界等深层次内容。
如今已杳无踪迹的青溪园,其旧址在哪里?曾有过几种不同的说法。有的说在今中华路东的锦绣坊附近,有的说在今四象桥、淮清桥以东一带,《白下琐言》则认为在致和街、八府塘附近。根据《青溪图》中一些建筑在历史文献中的记载,以及它们在《景定建康志》之《府城之图》等古地图上标注的位置,我们认可《白下琐言》的说法,大致可确定青溪园在今太平南路以东、长白街以西的致和街、西八府塘一带。在清末的地图上,“八府塘”等处仍存在大片水塘,这里曾是青溪故道,它们是元明时青溪再次堰塞后遗留下来的水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