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苏凤悯领着苏流孽漫无目的的走着,一直过了数月,天气转冷白霜几度黄花落。苏流孽突然莫名问道:“爹,我想娘亲了……”
苏凤悯登时而怒一巴掌抽打在苏流孽脸上:“要跟你说多少遍!你娘那个贱人早死了!不要再提她!”苏流孽“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往日因习武体罚苏流孽时,苏流孽从未红眼,只恨自己不达父亲期盼。往日的苏流孽亦从不敢提“娘亲”二字,今日不知何故变得反常起来。
时至傍晚前后无村店,父子二人寻了处破庙安身。苏凤悯升起篝火后让苏流孽到河边取些水来。却见苏流孽畏缩在角落不曾起身,嘴里还喃喃念道:“娘亲……娘亲……”苏凤悯不由怒上心头上前就要鞭笞,只见苏流孽双目紧闭浑身颤抖上下抽搐。
“孽儿!你怎样了?头怎么这么烫!身上怎么这么热?”
不由得前事涌上心头——十三年前自己心爱的女人与别的男人生下这个孽子,自己誓要让他悲惨一生。如今孽子病重,自己为何却心疼起来。莫非是不想这个小娃这么痛快死掉?对,一定是这样……望着满口胡言的苏流孽,苏凤悯还是背起他趟着黑色夜路途行至前方小镇寻了个郎中。
那郎中年有七旬,听闻娃儿病重连忙开门,望其面色把其脉后不由怒道:“这娃娃已染风寒数日你怎么才送过来啊!身体虚弱营养不良,又加劳顿!我还没见过你这样当爹的!”
老郎中见苏流孽病重如此,不由得一阵说落,连忙着煎煮药材,又给苏流孽拿了几件大袄穿上。
一连过了两日,苏流孽才没有说胡话。苏凤悯叹道:“孽儿,你若死了那吾活着又有何意义呢?”
又过两日,苏流孽才迷迷糊糊醒来,望着坐在一旁的父亲。苏流孽连忙道:“爹……爹……孽儿睡过了,我这就起床练功……”
却见苏凤悯竟然意外的脸色慈祥:“孽儿今天休息吧,不必习武了,你若好些了爹带你去集镇去逛逛可好?”
“真的吗爹爹?”苏流孽开心极了,终像个正常的孩子一般的笑脸。
这日怕是苏流孽这辈子都难忘的一天——父亲给他买了一套锦秀的衣服,买了双锦鲤鞋。苏流孽穿着新衣登时俊美许多,苏凤悯说道:“真好看!不过还少一样。”又去珍宝点买了只乌金束发箍,苏流孽束起长发判若两人。苏流孽又手指着柜上的银饰问:“那个是什么?”
掌柜陪笑道:“那是长命锁,可保娃儿不让邪气上身,不被病魔缠绕,长命百岁,辟凶趋吉,平安长大。这锁十二岁之前戴可以,我观小爷年龄应过一轮,还是买些别的吧……”
苏凤悯闻声道:“那要如何!只要我儿子喜欢,你卖便可!钱少不了给你!”
店家闻后也自点头哈腰,苏流孽带上长命锁漂亮极了,宛若一个王侯少爷!像谁呢?
老掌柜笑道:“就像那书里写的公子扶苏!”
苏流孽问道:“爹,扶苏是谁?”
苏凤悯回道:“扶苏是秦始皇的长子,长相俊美,仁德于民,后被宦官赵高假传始皇帝旨意赐死。”
“那为什么始皇帝让扶苏死,扶苏就要死呢?”
老掌柜插嘴道:“因为扶苏恪守孝道,父母之命大于天啊!”
苏流孽开心的跳了起来:“哦哦!那我就做扶苏!我以后也听爹爹的话……”
苏凤悯望着眼前开心的孩子,往事涌上心头心中不禁惋惜——“你若真是我儿子,那该多好啊……”不由得红了双眼落下泪,便转过身背对老掌柜:“儿啊,我带你吃山鸡去!”
父子二人又吃了烧饼,又给孽儿买了糖,买了团圆饼……
这日晚上苏凤悯守护床前一夜不曾离去。次日清晨苏流孽醒来时又忙说道:“爹早安,孽儿这就去练功。”
“不,今天不练功了……”
“那今天我们还……爹爹我们要赶路走吗?”
“听孽儿说想娘亲了,我带孽儿去看娘……”
苏流孽开心极了:“是不是去给娘扫墓?娘亲埋在哪里?”
“孽儿,走吧……”
二人行至一青楼,上方写匾《百花楼》。走进去后多少粉钗草凤迎面扑,苏凤悯严词厉声唤了一间天字楼,苏流孽慌得拉着衣襟随其后。待上了阁楼唤来老鸨子。老鸨子不吭不响便引来十来个姑娘皆能妖媚温婉化绕指柔。苏凤悯说道:“今日你有天仙我不要,我只要昔日头牌婊子潘花娘!”
老鸨子不解道:“潘花娘早已人老珠黄三年不曾接客了,这位爷莫非喜欢老姑娘不成?”
“老婊子不要多啰嗦,今儿钱财少不了你的,你且唤来潘花娘!”
百花楼后院,潘花娘正在漂洗衣物床单,倾倒腌臜之物。忽听得老鸨来唤:“潘花娘!接客啦!”
潘花娘不信双耳,又听得老鸨子喊了数遍方才确认。这边放下手中杂活连忙清洗身子,今朝再照那镜中人沧桑朱黄,粉扑多层难挡褶皱斑痕,胭脂再添难抵岁月无情,花枝几插难再有少女清香……
忙奔楼阁再见昔日故人来:“凤……悯……”
“潘婊子,想吾没?”
一番五味陈杂,方才洗浴、换衣、擦粉、插花……都显得多余了,甚至可笑……潘花娘哭道:“你这汉子竟然还记得老娘,来就来,还不提前知会一声,害得老娘出丑!”
苏凤悯笑道:“这不能怪我,这怪你这婊子太过下贱……这些年过得如何?”
“自从你升了官,荣归故里十三年了便不曾回来。而我早已人青春不在,只能在这青楼里做些杂事苟活着……话说今儿你是专门为我而来?”
“是啊……吾来看你……”
“你这浪人,若真是念我,就将我赎了出去吧!我给你做牛做马!”
苏凤悯迟疑片刻若有所思。潘花娘见此,便跪在苏凤悯面前拉其衣襟求道:“求你了,将我买走吧,也就是一头生猪的钱。可以吗?求你了……”
潘花娘跪地求了半晌,苏凤悯终于开口道:“孽儿,你不是要见娘亲吗?这就是你娘啊……快与你娘亲相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