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湖踏雪，绵长的月西江之上，随着连日的大雪，也凝聚上了一层厚厚的冰面，即便是人行其上，也能够负载其重。顺着月西江一路向西，约莫是走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西门邪终于是来到了月西城的位置！
远远就能够看见月西城那格外磅礴的城楼和庄严的城墙上，站满了卫城的士兵！往日来到月西城的时候，这些都是西门邪所注意不到的！
“没想到……又回来了！”西门念喃喃道，望着月西城的模样，眼神之中不禁是有些恍然了起来！“上一次到这里，还是六岁的时候，什么都不懂。还以为……娘亲不要我们了。”
“说起来，在这儿也待了很长一段时间吧！”西门邪言道，“此刻天色也不早了，今晚不如就在月西城之中休息吧，明天一早，我们去古楼。”
红衣和林囚天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乖乖的跟着西门邪直接去到了月西城之中！这一个月的时间以来，西门邪的伤势也基本痊愈了，实力恢复到了之前的巅峰状态，甚至因为月瑶儿丹药的原因，西门邪的实力还有所精进！
这段时间，西门邪也一直没有放下他古怪师父交给他的功法，越是修炼，便越是觉得无比的深奥！灵法倒是还好，但天行九踏一功，想要做到如同功法中所描述的那般速度，实在是有些困难！
这一个月的时间，西门邪都还未曾琢磨出天行九踏第一踏的方式，虽然自身的速度有所提升，但终究还是差得远。
不知不觉之间，他们已经来到了月西城之中。至少他们所见倒是和往日一般模样，行人纷纷扰扰，市集喧闹繁华，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一般！然而这月西城终究还是和往日不一样了！西门邪等人注意到的是这路上已经不知道出现了多少的定乾坤境界高手，甚至放眼望去，乱心境界的也能够见得到！
西部的主城月西城和夕月城算是最大的两座城池，这些势力高手和散修们，自然都会聚集在此处了！
正当西门邪等人准备要寻找客栈之时，一名壮汉却是突然走到了四人的面前，激动的看着西门邪，好一会儿都没能挪开视线！那模样，仿佛是见到了鲜肉的猎狗一般，哈达子都快要流出来了！
西门邪自然第一时间将其拦在了红衣身前，双目怒视着对方！
“何事？”
“少主！是我啊，少主！您不记得我了？”壮汉满脸殷切的对着西门邪说道，这番话则更是说的西门邪云里雾里的一通糊涂，他何时有成了别人的少主了？！
“你认错了吧？”西门邪冷声道，旋即便是准备从他身边走过之事，脑海之中却是灵光一闪，骤然之间出现了这男子的身影容貌来！“你是当年那个抢我擒龙之人？”
“对！对！就是小人！少主总算是想起来了！”
“你叫我少主？”西门邪神色严峻，记忆之中的一幕幕逐渐苏醒了过来，往日的情形也一点点的重现在他的面前，顿时之间，西门邪的眉头猛然一皱，一掌便是狠狠的掐住了这壮汉的脖子！低声怒喝道：“谁让你来的？”
“是……是小人要跟着少主的啊，没……没有人……”
“当年你不过是个定乾坤一重的修士，人却已过中年，如今还能够修炼到定乾坤九重！？你当我还是当年那个无知小儿么？”西门邪厉声喝道，眉宇之间的煞气如同是要在瞬间将这壮汉吞噬一般！
当年他自然是察觉到了这中间的不对劲，可弱小的实力不允许他有任何的反抗和质疑！但如今这男子再度出现在他的面前之时，西门邪终于是有了追究这一切的理由和实力！那一年的他谁都不认识，谁都不知道！甚至弱小的像一只蚂蚁一样，却能够得到擒龙这样的功法，能够被这男子用那样的方式引领道途！
“你到底是何人？我不想再问第三遍！”月西城的长街之上，西门邪就这么死死的掐住了对方的脖子，这壮汉甚至是呼吸都变得极为困难，明明身形差距巨大，可站在西门邪的面前，他更像是一个小孩子一样毫无还手之力！
“少爷……我……我真的是你的……仆人……没有人指使我！”
“你是真的觉得，我不会杀你？”西门邪靠近了一些，手上的力道更加的恐怖了起来，甚至是语气也变得格外的冰冷，这壮汉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西门邪那无边恐怖的杀意正在蔓延开来！朝着他整个人侵袭而来！
“我……我没有人指使啊……”壮汉的脸色涨的通红，整个人如同猪肝色一般悬在半空之中，西门念等人俱是震惊的看着西门邪，“哥，或许他是真的不知道吧！”
“师弟，饶他一命吧，他也没什么恶意的！”
西门邪手掌一甩，这才将壮汉摔在了地上，周围看热闹的这群人连忙让开了一些空间，生怕波及到了他们！壮汉大口的呼吸着空气，直接爬到了西门邪的面前，紧张的说道：“少爷，咳咳……小人真的是想要跟随少爷才在这里等候的，没有人指使！”
“是那个给我擒龙的老者吧？”西门邪瞥了壮汉一眼，冷声说道，他的心中早有了答案，要的不过是一个肯定的回答罢了，不过就算是壮汉不说，西门邪的心中大致也猜得出来！“你叫我少爷，说明他是那个男人派来的！”
壮汉神情呆滞，伏在地上不敢抬头。身形有些止不住的颤抖起来，西门邪若是说错了，他也不会是这么一副模样了。打死不承认好办，可若是让这壮汉临时撒个谎，他还没那么快的反应。
“你在这月西城之中等了我这么多年？”
“是……小人经营了一间小客栈，就在城西，多年前没了少爷的音讯，就只好一直在此等候了！没想到，老天有眼，这么多年过去了，竟然又让我见到的少爷！”
“哼……老天有眼？”西门邪怅然般的说道，老天若真是有眼，又怎么会有这么多年的曲折呢？“若是我不出现，有那老者帮你提升的实力，你在这月西城里过些小日子是何等的美妙，我说的没错吧！”
壮汉连忙摇头，又是跪在了西门邪的面前，紧张的说道：“少爷误会了，我是真的在此等候少爷的，天地可鉴，日月铭心啊！”
“起来！”西门邪直接绕过了这壮汉，没有要理会他的意思，却不料这壮汉竟然一路跟着西门邪，也全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顿时间，西门邪越发的愤怒了起来！转过身怒喝道：“你要是再跟着我，就算是有我师姐帮你求情，我也要杀了你！”
“少爷，我是您的仆人，要不您就当是牵着条狗，带着我吧！”
“我不用仆人，更不用狗，你该去哪儿做人去哪儿做人。”西门邪挥挥手，万分不耐烦的模样！他已经猜出来了，这世上，除了他那从未谋面的亲爹之外，还会有谁一开始就送功夫，送仆人？
可越是如此，西门邪心中的愤怒便是越盛！他明明知道这里的情况，却依旧不曾露面！他明明知道娘亲这么多年的守候，却还是铁石心肠！难道说，一辈子的相思换来的，却是如此冰冷的决绝么？！
“师弟，冷静点。”红衣拍着西门邪的肩头说道，“我虽然不知道这其中的原因，也不论你要如何处理都好，但起码别被愤怒冲昏了头脑！”轻轻拉着他的手，西门邪的心头方才静了一些，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师姐，唯独这件事，我不会忍！”西门邪转过身来，看着这壮汉：“你若是联系不上那老者了，你就这么安稳的过一辈子，你若是还能见到他，那你就帮我告诉他，早晚有一天，我们会见面的！”
话尽于此，壮汉也明白西门邪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了，若是他还这么不知好歹的跟下去，恐怕真的会命丧于此！最终，只好是黯然的离开了。这么多年，不论是那老者还是西门邪，他都没有等到。可他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去赌，一旦没有跟随西门邪的事情被这老者发现了，恐怕他比现在死的还快！
“慢着！你说你有一间客栈？”西门邪问道，“也好，今天晚上就在你那儿住了！”
壮汉一阵茫然，旋即立马点头！西门邪骤然转变的态度，让他十分的差异，却也没有时间犹豫，即刻便是点头哈腰的领着西门邪等人朝着他的客栈之中走去了。
“师姐，你们先随他回客栈等我，我随后就到！”西门邪说完，直接从三人的面前消失了，留下诧异的三人，不过也习惯了西门邪这样的作风，只好是按他所说，去到了这壮汉的客栈之中等候！
夜色长明，今晚的月光似乎是格外的明亮，天空中一片雪花都未曾落下，白日的积雪也消融的差不多了，个户人家屋中亮起了烛光，比起承天村，或许月西城之中，才真正称得上万家灯火！
只是在这万家灯火之中，西门邪的身影出现在了一处偏僻的院落之中！那熟悉又浑厚的药材味扑鼻而来，刺激着西门邪的嗅觉，却让他的记忆越发的清醒了过来！
屋中的灯火尚且明亮，有人影不时晃动，还有人声传递而出！如今的西门邪可是乱心境界的高手，这种寻常人的声音在他自然是听的清晰无比！去那壮汉的客栈，也是因为他想要尽快来到这里，来看一看记忆中的刘大夫，如今过的如何了。
远远看过去，西门邪眉头有些微皱，眼前那消瘦至极的身影，当真就是他记忆中的刘大夫？若不是靠着脸上的轮廓和大致五官比较相似之外，几乎是已经彻底的换了一个人了！整个人的也变得格外的憔悴，不复当年模样。
灯影之中逐渐走出一人来，西门邪的目光一凝！心头的杀意也逐渐的攀升而上！
“夫君，算了吧，就当是我这辈子欠了他们的，下辈子还他们！”
刘大夫不为所动，只是将桌前的药水一饮而尽之后，便是坐在桌前冥思了起来。
“夫君，都快要十年了，他们若是死了，你连尸骨都寻不见，若是活着，你又能认得出他们的模样么？！”刘夫人跪在刘大夫的身边，带着哭腔说道。
“找不到也要找！”刘大夫终于是开口了，可近乎已经完全沙哑的嗓音，半点听不出往日的中气，如同一个垂暮老者一般，行将就木，“老朽亏欠了清语的承诺，更误了两个孩子的一辈子！你是我结发之妻，老朽怨不得你，可老朽不能看着这两个孩子就这么消失在人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在找他们的路上！”
刘大夫这话，也是气话，也是实话。西门邪的神情颇为黯然，手中紧握的拳头，也是缓缓松开，他心软了。
“人这辈子，如果连自己的承诺都守不住，还有个什么奔头？还不如死了干净！我一辈子的承诺，尽毁你手，可若是我连他们都寻不见了。”
“那我们呢？我们就不是人了么？我们娘俩你不要了么？”
“罢了，我这辈子欠他们兄弟的，这辈子还，欠你们娘俩的，我只能下辈子还了。”刘大夫神情黯然的垂在烛火之前……撕磨着二人的陈年旧事，刘夫人唯诺不舍，刘大夫愧疚难当。
西门邪苦笑一番，望向了天空上的漆黑中的明月，双眼竟然有些湿润了起来。他并没有被刘大夫感动，也没有因为两人的痛苦而释怀。只是这一切，似乎已经和他相隔甚远了！他们之间，早已经不在一个世界了。
正如当年左秋然对他所言，入得道途，这尘世间的所有便已经和他再无关系了。他心中的这一个心结，最终也不过是一缕尘烟，随着这夜空中的繁星般远去了。
刘大夫也好，刘夫人也罢；杀也好，走也罢，终究逃不过一个因果。西门邪脸上的苦笑慢慢变得真切了起来，身影不知何时，消失在了这一处院落之中！只余下两人还在不断絮叨着的因果报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