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孟永勋,你知道我很爱钱的。
当年为了和你分手,你母亲愿意给的钱真的很客观。可你该知道,像我这样贪婪的人,并不是傻子。比起和你结婚,以后分你的财产,你母亲给的又太少。
你记不记得我们那天在操场上,我告诉我你烦你了,我要跟你分手?
和你分开了以后,我去喝了酒,后来糊里糊涂和人上了床,被拍了照片。
是我去找你母亲帮我解决的。她给了我很多钱,更重要的是,她帮我解决了那件事。
现在,你确定你还要跟我一起走下去吗?
现在,你确定你还是什么都不在意吗?
我原本以为,揭开疮疤对我而言,已经不是什么会流血疼痛的事了。可孟永勋的眼神还是伤到了我。
他的眼圈越来越红,他站在我对面,我们之间仅仅十公分的距离,却像隔了千山万水。
终还是走了。
脸上湿漉漉的,我用手抹了抹。我想我应该从这里打车回家去睡一觉,这样花了妆,若还要返回宴席,就太丢脸了。
我安慰自己,我是没有泪腺的。所以现在我眼睛里不断涌出的不是眼泪。
这一段过去,我本想埋在我身体里,永远都不提起的。因为我以为我永远都不可能再遇上他。
即便是现在,也仍是有所保留的告诉他。
我想,比起这样的陈述,他只是恨我而已。
我们已经不能走下去了,何必让他知道真相呢?就算知道了,我也回不去了。那个会躺在他臂弯里,对未来充满憧憬的纪念念,早在19岁的那个黑暗的早晨就死了。
我穿着礼服,在路边拦车。
我想我的样子一定很滑稽,也很可怕。所以那些司机都踩着油门从我面前逃走了。我冷得牙齿直打颤。北方的寒冬,这样****着肩膀和脖颈的人,多半都是不自爱的人。
好不容易拦到车,回到公寓,我已经脚步僵硬到了极致。
开了灯,把自己像一团破布似的抛在床上。
事实证明,铁打的身体也有倒的那一天。
宴会之后,我大病了一场。感冒、发烧、咳嗽全部涌了上来,每天脑袋里像跑火车似的轰隆隆直响,手脚酸软。
高如是的秘书在公寓里照顾了我几日。
退烧的那天,高如是来看我。
他说,“把工作辞掉吧,在家好好休息一阵子。”
我默不作声。
这份工作虽说没什么前途,却毕竟做了十年。我的存款很少,现在说退休简直是天方夜谭。
他看我没精打采的,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嘱咐秘书好好照顾我,就走了。
我突然看见我桌上放着的手机。旧的手机。我跳起来,扑过去把它抓在手里。
秘书说,“这是孟先生派人送来的。”再无下文。
我心里一阵阵地抽疼,脸上却还要当做不在意。
等我身体彻底好了,准备去上班的时候,老板给我打了个电话。
言简意赅,请我继续放大假。
猜也猜得出,这是谁的主意。
我百无聊赖地在床上窝着,下午的时候发现那个秘书开始在厨房里忙活。
“你做什么?”
她说,“老板今天要来吃饭。”
这算不算脱了裤子放屁?想吃秘书做的饭,大可挑别的地方,非得在我这里。我懒得理她,自顾自地坐在客厅里看电视。
她准备好了食材,又洗了水果送到我面前来。
“这地方以前住什么人?”我随口一问。
她怔了怔,说,“你说的是哪位?”又自觉说错了话,讪讪地回厨房去了。
我从不认为自己有什么过人之处,可以得高如是这样的人垂爱。我不过是他众多金丝雀中的一只。
原本以为他会很快对我乏味,没想到竟拖了这么久。
我想我同他会有银货两讫的时候,他要打发我,自然会给我钱。
而我要的,也不过就是钱罢了。
他以前其实有句话是对的,我对什么都不在意。除了钱。
晚上,高如是果然如约所至。秘书准备好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功成身退。
他走过来,亲吻我的额头。
开胃酒刚饮尽,他便将一袋文件推到我面前。
我拆开了看,是一份协议。
他说,“你仔细看看,有需要改的,我明天可以叫律师过来改。”
他说得轻轻松松,像在会议桌前与客户说一桩生意。
越往下看,我越觉得浑身发冷。
那是一份简单的协议。
我需要承担的义务和我将享有的权利,条条清晰。
他在有生之年,愿为我提供他力所能及的物质生活,死后也会将一半身家赠与我。条件是我要一直留在他身边,陪伴着他。
他走到我身边来,一双大手放在我肩膀上。
“你还是可以交男朋友,甚至结婚,都无所谓。”他说,“不过我们之间的关系会一直保持下去,我希望你是属于我的。”
我冷笑,“如果我嫁了人,你觉得我们的关系还能保持下去?”
“无论你嫁什么人,我都有办法让他默然我们之间的关系,你不需要为这一点担心。”他顿了下,又说,“不过这种有名无实的婚姻,我不会让它长久地存在下去。”
他是个矛盾的人。
“如果我签了约,又离开了你……”
他笑起来。
“念念,我想我应该让你知道我并不是个干净的商人,我总会有些手段让你觉得离开我会比留在我身边痛苦得多。”
呵,他倒是知道我留不留都是痛苦的。
“你到底想要我的什么呢?”我不禁觉得他老糊涂了,“我没钱也没别的,你要什么?身体还是所谓的年轻?你该知道,一个三十岁的女人,真的算不上年轻。”
他在我身边坐下来,用手抚摸着我的头发。
“你有些地方,很像年轻时候的我,对很多东西充满了欲望,”他顿了下,接着说,“一个有欲望的人,总归会要失去些什么的。我想,你刚好可以把我失去了的东西给我。”
我突然明白他的意思。
我想那一刻,我脸上的笑一定很凄凉。
“我像你,所以你要我和你一样,满足了欲望,却丧失了自由和幸福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