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锦云对云霓点了点头,才坐回主桌上。把点心给方怀仁介绍:“这是这里的特色,黑米糕,软糯可口,尝一下。”
方怀仁抓起一块,咬了一口,眼睛一亮:“大哥,好吃诶。黑米做的吗?还加什么了?”却顺手把剩下的半块糕点给了白虹。
说书先生坐到台上,醒目一敲,穆锦云还想和方怀仁说什么,却见他只看着台上的先生鼓掌。周遭的事物,仿佛都不入他眼了!
玉江似乎低调了很多,只是偶尔在饭桌上会看到,有时候饭桌上都看不到,所以他能看到白虹的时间都不那么多了。
方怀仁带孩子还真有亲爹的范儿,风起云涌时,他是最大的靠山,比如白虹与婴儿争宠时,单手就把白虹扔出五米开外。
风平浪静时,他就是最大的危险,比如喂小孩儿吃奶,还想着腾出一只手来嗑瓜子,孩子为了去抢奶瓶差点儿从床上滚下地了,他都不知道。
婴儿的成长速度,真的快得难以想象,不过就一个星期的时间,与刚出生的时候,判若两人。
运网似乎出了什么大事,穆锦云自从那天听完书之后,就很少出现在云府。听云霓说,他回运网之地了,如果无事可以在此,等他回来。若有事要忙,亦可先行离去,不必辞别。他为他们都安排好了运兽,去何处交代云霓就好。
地方还是那个地方,可若没有同行的那些人,总是说不出来哪儿怪,却又不没有最开始的期盼了。
方怀仁跟白虹辞了行,就抱着孩子回到芫花城。
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把孩子丢给方怀清,交代一声:“这我儿子,少一根毛,扒你层皮。”就直奔品香坊而去。
这回得了许多的金银,也许芊芊一辈子都吃穿不愁了。
他走得格外大气,从门口就给妈妈丢了一锭银子,一路往里面走都在打招呼,说着自己今日大喜,认识不认识的,都跟人家问声好,有的还能寒暄两句?
在这地方,素不相识,寒暄什么?偏偏他就是做得出来!
芊芊还是站在那个楼梯口,看到这个样子的方怀仁,喜不胜收,这许多日子不见他了,他这次来这么自信满满。是来带她走的吗?今日大喜,与她的喜?
近一年来,他来这儿时,偶尔小人得志,偶尔捉襟见肘。从未见他如此张扬,自信满满的样子。活像个新郎官!
从前从不觉得自己一身朴素有什么不妥,唯有今日,她觉得自己应该光鲜亮丽的站在他身边。
而她却一如既往地,略施粉黛,布衣木釵。只是这回脸上都是笑意。
方怀明难得的没有跟上楼,只是在一楼楼梯旁等着。妈妈站在一旁使劲朝她递眼色,她看起来那么兴奋,比以往方怀仁所有来的时候,都要激动。
方怀仁揽着芊芊走进房间,边走边说:“今儿怎么这么高兴啊?看来咱俩真是心有灵犀,我发大财了。”
芊芊抱着他的腰,似乎又瘦了,本来就单薄的身子,怎么就是养不胖呢?还是这个人就没有好好对自己,或是身边缺少人照料?
方怀仁难得没有挨人工刮痧,这会儿心里忐忑得很,可是他没有时间去顾虑这个了,上眼皮记着个下眼皮打架了。很快就要交战在一起,分不开了。
回了芊芊的房间,方怀仁就躺到床上,闭上眼睛。
芊芊又回到琴边,一边抚琴,一边看着床上的人。
今儿难得他这么高兴,芊芊多弹了会儿,许久之后,刚一停手,床上的人眼睛都没睁,语气轻飘的说了一句:“再弹会儿。”
“好。”
房间里的琴声持续了小半夜,芊芊手都酸了,停下来时,床上的人没有响动,这么长时间,这还是第一次,她看见他睡着的样子。
她很想同他一起躺在这张床上,试着真正与他有亲密关系,可是他难得睡得这么安稳,她怎么都不忍心吵醒他。
以往这个时候,妈妈一定会差姑娘送温水过来,让她泡泡手,擦擦脸,弹了那么长时间的琴,用温水泡一下手会舒服些。
今日,姑娘没有来,芊芊低头笑了一下,她猜测可能是方怀仁进来之前交代了妈妈不要来打扰。
他连细节都想得如此周到,芊芊怎么可能不为所动?怎么可能坚持不为所动?
就算今日只是在凳子上坐着,看着他到天亮,已经让她觉得万分惊喜了。
床上的人睡得很平稳,呼吸声浅浅的,却很均匀,眉心难得的没有蹙起。
芊芊动作极其轻巧的从柜子里取出红烛代替了桌上原本的蜡烛。还把自己脚踝上系着的红丝线取下来,烧了。
换下自己一身素净的衣服,穿上方怀仁第一次送给她的那一套桃红色衣裙,虽不是大红色,好歹比素衫喜庆些。
很想点上三根香,可是刚碰到香就想起来方怀仁不喜欢香的味道,有一次她一个时辰前点了一炷香,他来这儿时还是闻到了。
坐在铜镜面前,取出自己唯一没舍得当掉的方怀仁送的钗子,盘了一个简单却很大气的发饰。
桌上的螺子黛,口脂,眉笔,都快蒙尘了,她轻轻吹了一下,取出来,一一在自己脸上点缀着。
抱出那个盒子,摸着那一盒子钱袋,一个一个的拿着看,喜极而泣的眼泪滴在那些钱袋上。
她抽出手帕小心翼翼的擦着脸上的泪水,这么认真打扮的妆容,他还一眼都没看过,怎么能就这么花了呢?
擦干净脸上的泪水,又开始笑,不敢笑出声,用帕子轻轻捂住自己的嘴,无声的抖动自己的肩头。喜悦又满足。
如果世事有那么一刻让她觉得,她所有的坚持和隐忍都值得,大概就是此刻吧。
期待着他醒来,期待着他带她离开。她所求真的不多,伴在他身边,他失眠给他弹曲儿,他开心,听他说没有意义却很有趣的话。
他不开心听他骂那些不公平的事,不公正的人。
本以为没有这个可能了,今日这是怎么了?终于要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这么长时间,如果说她没有忐忑,那是不可能的,在这芫花城,她花楼头牌等一个街头流氓,等到不接私客。
若是赌输了,没了前程,没了青春,没有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