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玻璃窗,里面的男人面戴氧气罩,身上插满小胶管,看不出什么脸色,只见他紧闭着双眼睡得安然,旁边一部脑电波监测仪闪过规则曲线。
季赐安面无表情地盯着这个男人看,他从小就不喜欢他,所以也没有仔细打量过他,现在,隔着众多仪器,即使想看也看不清楚。
妈妈说,看完二叔,中午先回去吃午饭,她有话要对他说。心下明白她要说的是什么。但他早已是四季屋的孩子,再说什么也不会让他改变心意。
季伦碰了碰他,伸出拳头,“谢谢你特意赶回来,爸爸再过一周左右应该可以出ICU,我有信心情况会好转的。”
季赐安转头看着他,这个小时候经常在一起玩闹的兄长,性格大方爽朗,不若他阴沉,是他很喜欢的亲人,撇开身世,他也早已当他是兄弟。
季赐安伸出拳头在他的上面锤了下,两人相视一笑。
季赐安进来的时候,爷爷正与斐红在谈着什么,脸上有种放松。
“爷爷,好点了吗?”侧坐于病床前,把脚搁放在斐红坐的椅子脚上。
“嗯,没什么事,听斐红说你是半夜才到,这么早过来,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季详满是喜欢这个孙子的,从小听话不蛮缠,有主见不附庸,年纪轻轻,难得的收敛自重。
“不累,爷爷,在这里休息得好吗?”季赐安看着这位高龄老人,神色挺好,应该没有什么大碍了。
“好,好!对了,你那边的情况怎样,有进展吗?”年前已将美国的投资全交由他打理,边读书边工作,看他样子,该是应付自如。
“去拜访过对方了。”本是问题不大,但翔宇本部发生这么大的动静,消息怕是已传出,信誉多少会受到影响,现在变数大了,他不敢保证进展会不会受阻。季赐安不欲多谈这方面的,“爷爷,别担太多的心,先养好身体再说。”
“我担心不来了,只想着你二叔能好好度过这次难关,其他的以后我也不再过问。”此次事件,他对旧部下的人太心软,若不是心软太晚出手,那么季安和二儿子也不至于发生如此不可挽回的事情,他是后悔莫及的,早就不想再理事了!
“爷爷,好好休养,杂务交由年轻人处理就行。”拍拍他的手,站起身,“晚上再来陪你,有点事要赶回去处理。”
“去吧,斐红,你也一并回去,多休息一会,脸上青青白白的,丑死了。”季详满慈爱地拍拍她的手,赶人回去。
斐红点了点头,起身亲了亲爷爷的脸,转身走出病房,由头到尾不看季赐安一眼。
脸上青青白白的?那是痛的,某人硬拉她去了趟骨科中医那边,让医生拿那些臭臭黄黄的药水死命用力揉搓,痛得她想要哇哇大叫,偏他在场,害她不敢叫出声,只能忍到差点咬破唇了。
季赐安由得她不理人,一副小孩子脾性,让他从旁看了也觉着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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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赐安拿着相片,端详好一阵子,相片里这个据说是他亲生母亲的人,很清秀灵净,眉目间温柔恬静。抬头看了看斐红,这个女人安静下来的时候,感觉跟相片里的人有半分相似。
他把相片交还给珍嫂,这个一直代替她妹妹看着他长大的姨妈,在知道真相后,让他多了层亲切感。但对相片里的女人,他无法生出什么特别的感情,在他心目中,没有亲生不亲生的概念,这里的每个人才是他的亲人。
他不会因为曾经的存在而生出什么芥蒂,反而知道自己的亲生母亲不是季妈妈后松了一口气,她在他心目中是一个那么美好的女性。不是她,他不是她与二叔的孩子,对自己的误会,他深怀歉意,但他不会让季妈妈知道他曾经的猜测有多么的离谱。
季妈妈见他并没有太大的反应,顿时安下心来。若不是二叔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故,她是有过瞒一辈子的打算。
“她叫沈依珍,天生心瓣缺失。本是不能生育的她,在知道自己怀孕后瞒住了所有人,直到肚子已大到不能隐瞒的时候,事情已不可挽回。”柳莹枫有丝哽咽,往事悠悠,越是去回忆,心中的遗憾越是蜇人。眼里飘过那个倩影,还是那么的清晰。
季维泽也深陷回忆当中,那个学妹声若银铃,总是学长前学长后地叫个不停……
收拾一下情绪,柳莹枫继续道,“她一直没有告诉我孩子的亲生父亲是谁,直到,生完你后,身体到了极限,在弥留之际,才告诉我真相,她把你托了给我,然后就走了。每年的十一月十六号,是她的忌辰,每年这个时候我和你爸爸及你珍嫂都会回到她的家乡去祭拜。”
往事一幕幕,展于她脑海,都告诉孩子吧。
依珍,你若在天之灵,好好地看看眼前这个清俊的孩子吧,他已长成你希望的模样了,你好好安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