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十一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洁白的病房，干净整齐，不见一丝尘埃。除了穿着病号服的他，屋子里没有一个人。
他想要起身，挣扎了一下发现自己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力气，只能无奈地躺了下来。可能是这点动静传了出去，有人推开房门进来了。
是今天晚上来到他家里的那个队长，沈一清。
“你醒了？”沈一清没有穿着晚上那身骚包的绿色大衣。但是他带着一副更加骚包的金丝眼镜，胳膊下还夹着一个文件夹。
“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睡了一觉，可是王十一全身还是没有力气，声音中都透着一股疲惫。
“醒了就好。嗯，第一次觉醒是会有脱力的感觉，尤其是你还使用了那样的力量。”沈一清拉开病床前的座椅，坐下来对他说道。他说的时候重音尤其放在“那样的”三个字上。
王十一没有察觉，皱眉道：“什么力量？”
刚说完，仿佛被锁上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王十一痛苦地闭上眼，发出一声闷哼。
一闪一闪的灯，放在肩膀上的冰冷的手，黑影，“鬼”，龙，一塌糊涂的房间，诡异飘起的杂物……
虽然不知道昏睡了多长时间但肯定不长，但刚才事情对他来说内容实在满满当当。现在回想起来像是数年之前经历的一样。王十一抬起右手，压了压眉间，好不容易才让声音从紧咬的牙齿间挤了出来。
“你们……到底是谁？我……”
沈一清向后靠着椅背，打开文件夹，说道：“王十一，男。二十五周岁。中原人士。高考考入本市X大。三年前大学毕业。三年间换了三家公司，从事的都是数字建模方向的工作。在本市工作期间除公司同事外，人际关系基本为零。没有恋爱等亲密关系。父母都在家乡，工作分别是……”
王十一转头看向沈一清，眉毛轻轻挑起。
沈一清看到了他的目光，闭嘴不谈，合上文件夹。
“这里面记载的更加详细，包含的是从你出声到现在的所有履历。”沈一清晃了一下手中的文件夹。“从这份档案中可以看出，你很普通。是一个典型的从小城市考到大城市并且努力打拼想要在这里安家的上漂形象。谁也不会想到你会和一群手上冒光，在阴影中行动，平常打交道的都是些怪物的亡命徒打上交道，并且和他们一样拥有某种能力。”
王十一的呼吸一滞。
沈一清不为所动，抬了抬金丝镜框：“我想说的是，虽然你的遭遇十分离奇，但对于我们来说，这样的事情基本上每个月都会发生。你不是第一个，当然，也肯定不是最后一个。”
“我，和你昨天看到的那四个人，还有你，从根上来讲，我们都是一家人。我们身上流着的，都是一样的血。”
王十一瞳孔一缩。
“有兴趣听个故事吗？”沈一清言语有些跳脱，但是面容却平静严肃。
王十一点点头。
“人类之中有记载的历史最早也只是一万年，而这颗星球的年龄足足有二十多亿年。如今人类的存在时间仅仅与地球的年岁来比都可以忽略不计。中间几十亿年的岁月，以人类仅有的科学手段，会产生无数至今无法探测到的生命，甚至产生几个文明也不是无法想象的事情。”
“而我们的家族，就产生于上一个文明之中。”沈一清看着王十一说道，“这对你来说也许是无法想象的概念。但是我们的存在就是证据。现在这个文明和上一个文明纪元相比，可以说是萤火之于皓月。上个文明纪元还拥有这个纪元无法想象的事物，那就是古纹。”
沈一清抬起右手，他的手背亮起璀璨的金光。与此同时，王十一的手背仿佛被唤起一般，也开始亮起更加璀璨的金光。
“现在的人类脆弱不堪，可能淋上一场大雨就会感冒。但是上个纪元的人类在拥有古纹的情况下，拥有着悠长的岁月和强健的体魄，也拥有着各种无法想象的能力。”
“文明在这种异能的加持下飞快发展。历史总是相似的，在短暂的发展下，上个纪元的人类拥有了探索太空的能力。与如今的人类不同，当时的人们拥有的力量更加强大。于是一场浩浩荡荡的探险，就这样在全人类的见证下开始了。”
但是沈一清声音突然变低。正在认真听着的王十一心里一紧，觉得接下来会听到不好的事情。
“但是，不知道遇到了什么危险。踏上那场征程的所有人类一踏征途便杳无踪迹。在地球上等待旅人们归来的人类也莫名遭受到了毁灭的打击。即使是见证了一切的我族先祖，也不敢记录下当时的惨况。他只用了一个词来形容。”沈一清顿了一下。
“地狱。”
王十一心里一惊。
“我们的家族，在当时是少数的反对那场太空探索的势力之一。甚至在太空探索开始的时候，家族就在先祖的带领下开始着手准备避难所。终于，那场先祖不知为何预见到的灾难来临了，先祖先是率领所有族人躲入避难所，后是凭借强大的实力躲在外界的角落仔细观察。可是等到当时的族人出来的时候，整个地球上已经陷入了一场火海。上个纪元所有的文明成果都已经被毁灭，空间也到处都是裂痕，不同世界的生命开始侵入这个地球。”
沈一清继续说道：“先祖命令所有人在避难地继续生活，他一个人前去调查灾难的源头。但是他从此一去不复返。而在那之后，幸存的族人则开始抵抗那些侵略者，在这个过程中发现我们本身的能力大幅度缩水，无论是种类还是强度方面，都不能和灾难之前相比，甚至寿命方面也开始慢慢减少。直到这一纪元的人类文明开始兴起，我们才开始以旁观者的身份行走于历史的阴影之间。”
“直到这个世纪之前，我们都是旁观者，一直在旁观，记录人类的发展。”
王十一听到这里，感受到一种极大的荒谬。仿佛现在的人类只是一个小白鼠，而沈一清他们的族人是科学家，他们观察小白鼠的成长历程，还不忘了记录试验记录。会不会还要提交报告？
“‘鬼’便是当年的侵略者的残留。灾难让这个地球的空间变得有些不稳定，其他世界的生命有时候会破开空间壁垒，来到地球。但是在此过程中他们的神智却被侵蚀，变成贪婪的怪物，需要有人来清除它们。人类没有这个实力，所以我们一族的年轻人来到人类之间，与政府签订条约，在各地成立公共组织来消灭这些侵略者。”
沈一清的叙述到此为止。不知道为什么，王十一却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他说了很多，多到足以将王十一可怜的三观揉碎重组，但是还是有很多无法理解的地方。王十一看他不再有叙述的欲望，就看着他没有再问。
“目前能告诉你的只有这些，至于其他的，”沈一清大方承认了他言有未尽之实，“等到你加入我们之后，就有机会前往我们的档案库看到更多历史。”
王十一一惊：“加入？我？”
沈一清从文件夹抽出一张纸递给他：“是啊，你拥有能力，就这一点就足以加入我们了。这是聘书，你如果没意见的话，就可以签字了。”
“等下，”王十一艰难地开口，“我之前二十多年一直都是个普通人，你们怎么就那么确认我和你们是一样的呢？你们就那么缺人吗？”
沈一清笑了一下。
“是啊，小兄弟我们相当缺人，所以考虑好了就快点签字，我们赶时间。”沈一清的笑容变得有些苦涩。他说完就直接起身走了，不给王十一反驳的机会。
走之前沈一清在门口停了一下：“对了，我还没告诉你我们族人的名字。”
“嗯？”王十一不明所以。
“我们把自己叫做远古种，以此时刻提醒我们自身来自遥远的过去。”说罢沈一清带上了门，离开了。
听着沈一清离开的脚步声，王十一挣扎着坐了起来，拿起那张聘书，看了许久。
“老大，那个怂货真的行吗？”这栋楼的另外一个房间里，坐在办公桌上的是一个身形婀娜的黑衣女子，她一边嗑着瓜子，一边对办公桌后的沈一清说道。
沈一清低着头看着文件，不发一言。
“你可能没注意，那只‘鬼’想要开始享用他的时候，他给吓得哟。”说着女子吐了一下瓜子皮，准确地落入了三米开外的垃圾桶。看来女子在这方面天赋异禀。
可能是完成了手头的工作，沈一清仰起头揉着眉间，好像终于有空说话一样对女子说道：“给我从桌子上下来。”
关舒箐翻了下白眼，嘴上嗑瓜子功夫不停地从办公桌下来，走到茶几旁的沙发上坐下。
“不要他能怎么办？这几年队内就这些人，遇到的‘鬼’却越来越强，没有新鲜血液注入我们这个分部直接就地解散算了。”沈一清对待这些相熟队员语气十分随便，丝毫不见老大的气势。
好像是刚才的文件对他的精神消耗十分大，他一直在闭着眼休息。过了一会，没有应声的女队员向他走来。她走到这个仿佛陷进老板椅的上司面前，一点都没有犹豫地跨坐在他身上，身体向前倾去，抱住了沈一清。
“既然那么难，为什么不直接解散呢老大。”女子吐气如兰，在他耳边声音轻柔，“这破差事不干了，我们找到一个离人类和本家都远远的地方，不理这些破事了好不好。”
沈一清神态不变，仿佛这样亲密的接触已是常事，嘴上的言语却依旧锋利：“歇好没，歇好就赶快给我滚蛋。上头又让发过去下个季度的预算，本家那边发来文函要上个月降临的所有‘鬼’的资料。你老大忙得要死知道吗？”
“嘻嘻。”关舒箐一头长发，在长发的遮掩下转头亲了沈一清脸一下。“就是知道老大累才要犒劳一下你嘛。”
说罢起身向门口走去，临走之前穿上了艳红色的大衣，还从手包里拿出镜子和口红，补了一下妆。
沈一清睁开眼看着她：“晚上又有约会？”
“嗯，前几天认识的三流写手。小说写得不咋地，但人还挺有趣，而且长得也帅。”关舒箐补完了口红，对着镜子看了看，又从包里拿出其他东西补了一下。
“今天还回来吗？成天约其他人也不知道看看魏顾那小子，他喜欢你大家伙都知道。”沈一清用队长的身份操着居委会老大妈的心。
“嘁。”关舒箐补完了妆，撇了撇嘴。“和他早约过了，队长你这都什么时候的消息了。队里就这么几个人，内销来内销去就没几天可玩了。今天晚上回不回来还得看晚上心情。”
“走了。”小妮子性情泼辣，用的香水却是温香绵软，让人想起邻家的大姐姐。
“唉……”沈一清被队员复杂的男女关系搞得脑袋一懵。笑了笑，打开电脑，他准备回复家族发来的邮件。
看着看着，他的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少，终于变成了面无表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