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说什么……”陈益不可置信望他,舌头因震惊而打结饶舌,显是未从他的话里回过神!主子准是在说疯话!一定是!
“我说……”俊逸的面庞无风无波,机械重复着刚才的话:“我要废掉太子妃……”
“你疯了!”陈益不顾君臣之礼,气急败坏地抓起他的衣襟,一扫以往的从容之色。
“就算我疯了吧……”龙霄复瞟他一眼,优雅拉开那只手,冷冷转身。
“你是为她!”觉悟般加重语气,却没想到一个人,原来真得有那么傻!
废了玉婉婷,等于跟皇后做对,跟玉飞做对,跟玉丞相做对,跟整个玉家做对,甚至于跟整个朝廷做对!他,真敢!
龙霄依旧不语,微驻足,又重新踏开步。
“都是个死了的人,你执着些什么!”见他如行尸走肉一般,陈益面容上爬上一层怒气,喝斥里所带的严厉不似平常中的戏言。
都是个死了的人……
龙霄再次止步,带着凉凉的笑意微微转过头来,满目的释然:“将军,你是否……有那么一次……”微低下头,重新看向他,“真心让她同我在一起?”
那眼神不是期盼他回答,而是在确定自己心中的一个想法,嘴角扬起的优美弧度和微微挑起的眉线仿若妥协,更似看透人世的无奈。是啊,这个聪明绝顶的太子殿下还有什么看不穿,腥风血雨的杀戮战场走来了,步步为营的权势争夺挺来了,满地泥淖的爱情沼泽过来了,还有什么看不透呢……
“说实话,主子……”陈益正色道,“我一次也没想过要让小玉诗和你在一起。”
“哦?”优雅地将头稍稍一歪,纯然的眼神里却望不见任何东西,脸上冰冷的笑容仿若是贴上去一般,到达不了他如渊内心。
“我明明警告过您的,主子,只是您不听!”陈益少有的沉稳口气终于流露出与他年龄相仿的沧桑与厚重。
这个孩子,还是和七年前一样倔强执着,一旦认定了的东西,便会奋不顾身去追,直至一方毁灭,如同今的楚萱!只是,这样的龙霄太子,很痴傻,也很伤人……
“陈益,你也不是知道了,我一定不会听你的话么?”有风乍起,吹拂这那张刀凿剑削的脸,漾开一缕缕青色发丝,怎么看都是忧伤。
“主子,您这是自暴自弃?”陈益稍稍向前跨进几步,想劝慰却又不知从何说起。这个孩子,现在需要人来帮他,自己不行,凤如歌不行,太子妃也不行……而能帮他的人,也许真得从这个世上消失了!
如果从那么高的悬崖上摔下去而能活下来,是不是就是奇迹!而奇迹是不是意味这不肯轻易眷顾普通人。但是如若是那个孩子,那名女子的孩子,一定会有办法活下去的……
自己仓促赶到,只望见她往下坠去的清澈黑眸,明明是充满了对未知的恐惧和对生命的渴望,可是这个丫头,又为何要这样毁灭自己!
“随你怎么说吧,陈益,无所谓了。”龙霄收回目光,转过头,一脸不屑。
“你这样做是为了留位给生死未卜的楚萱,或者是报复我陈益七年来对你的管制,抑或想让玉家联名上书废了你储君之位?”他快速绕到龙霄面前,不依不饶道。他,不能任由这名孩子做傻事,哪怕只有一次也不行,他必须成为晋国的王!必须!
龙霄轻笑几下,道:“陈将军,你把我龙霄想得太有能耐了吧?”
然后,将萧索的目光移向宫墙与天相接的地方,若有似无道:“是玉婉婷要我这么做的。没想到这样开朗的女子,哭出来也一样悲悯人心。将军,你无心……”
将军,你无心……
陈益狼狈向后狠退了几步,俊朗面容一怔忡,突像想到了什么似得,迅疾转身掉头往东宫的一角奔去,霎时无影。
“景,陈大将军动情了……”龙霄突然将目光扫向身后一直沉默不语的景,微微动动嘴角,深不可测的双眸亮了两下。
“是,难得见陈将军如此仓惶失措。”景微一皱眉,揖身回道。
“如若楚国公主是我的劫,那么,晋国太子妃就是陈益的劫,且都是万劫不复。”风淡云轻的话语终是消逝在风中,却让人心为之一寒。
“殿下,您?”景木愣:这位太子爷在打什么主意?
“放心,我不会为难陈益。”
悦耳的声响给人一种极低的信任度,景踌躇一下,问道:“已经过去半个月了,殿下还是要执意找寻下去吗?”
龙霄面一冷,不容置疑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即便挖地三尺,入天三丈,如若没见到她,你们就一辈子找下去!”
这个太子殿下,是狠了心,还是中了蛊?明明知道从那样的万丈深渊跌下去,根本就是没有生还机会的!何况那天,他自己也不是跑进崖底,反复找寻过多次。那个昏暗无边的阴潮小地,如果出现一个人是很容易辨认的,何况那里还散发着一潭死水的臭恶之味,根本不会与外界有任何连接。但是偶尔能听到几声荒山野兽的嗥叫声,那么很容易接可以得出结论:那名女子很明显是被野兽叼走了,可怜得死无全尸!
从那时他震惊而阵痛的面容就可以窥见他与自己的一出想法,可是为什么要让他足足折腾了半个多月!挖地,那下面可全是岩石,怎么挖?入天,上去是无边的崖空,怎么入?真是疯了~
“是。”景虽露出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仍乖乖应承了下来。
“对了,听说玉飞近半个月要班师回朝?”龙霄难得多说一句话,但是表情有些怪异。
“是,确有此事。”景利落应道。
“鲁军那些天的突袭之战,没让那名大将军少块肉吧?”龙霄语气里隐隐透着不快。
呵,也难怪了他不快,这世上除了柳轩祺,能跟晋国太子爷对着干的也只有玉飞。虽为下臣,却不敬他畏他,两人凑在不到半刻钟,就会因各自固执的意见而陷入僵局,常让皇帝和大臣们头大无比!
如若,这样两名性情刚烈的男子爱上的是同一名女子,又当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