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阳初上,屏退左右,悠然漫步御花园,脑里盘桓着昨夜柳轩祺的话,入神。
皇后,我们来玩个永生永世的游戏,怎么样,无论我下世是帝王,庶民,或者其他,都要找到楚萱,然后让楚萱成为我的妻……
怎么样?
柳轩祺,我想——这个很难,至少现在是!我当时应该这样回答他,为什么不忍说出口?抚抚有些胀痛的脑穴,楚萱继续漫无目的地闲步起来。
不肖片刻,从转弯处走来一抹浅蓝身影,走近看清楚后,原来是德妃,姣好的面容带些疲惫,憔悴得令人怜惜。
“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见到楚萱,面部微一抽搐,眼神更显呆滞,木愣揖身,一连串的动作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般没有生气。
“姐姐,无需大礼。”楚萱忙扶住她的胳膊,蹙眉道。昨日还明艳照人的德妃,不过一夜,看上去竟老了好多。这后宫里为柳轩祺而活的女人们啊,如若没有了他的宠爱,是否都落得如此下场?那么今后的楚萱会不会变得与她们一样?我还能肆无忌惮喊“柳轩祺”这个名字到几时?
德妃黯淡的双眸略一浮动,全身瑟缩一下,回过神,再狠望楚萱一眼,“噗通”跪地,拉住她的衣袖,泪眼婆娑道:“皇后娘娘,请您救救吟儿,请您救救吟儿……”反复着几个字,声音一下比一下凄厉。
“出什么事情了,你先起来,吟儿是谁……”见她说得如此凄凉,楚萱有些慌张无措。
“臣妾的孩子不小心跑进禁宫,到现在还没有出来,皇后娘娘救救他!”德妃拼命摇头,眼泪更凶,仿若夺命一般。
“禁宫是什么地方,既然进去了,为什么不派人去找?”楚萱一同蹲地,与她对视:一个女人,即使再虚伪再高明,护犊心切,痛苦若失的情绪却是不能演出来的。德妃——她眼中此刻的悲恸是真的!
“禁宫是先王所住的露华殿,自先王驾崩后,皇上便下旨封门,且下了死令,若有人敢擅自窜入,杀无赦!刚臣妾一时大意,没注意看就让吟儿溜了进去!”她说话时,身子一直战栗着。
楚萱微思忖,复望她一眼,毫不犹豫道:“你现在就带我去!”
“皇后……”德妃哽咽,惊讶望她。
“依他的个性,是做得出这样的事情!我们要乘他没发现之前,将吟儿带出来,快,现在就带我去!”楚萱将她扶起,一脸肃容道,清澈的双眸尽是令人信服的坚韧。
“皇后……”德妃踟蹰不前。
“不用担心,只我一人去找吟儿就行了!我一定会安全将他带出来。”握在她手臂上的力道加了几分,这名纤弱的女子此时竟然迸射出如此耀眼的光芒。
“好。”德妃顺从点头,反手握住她的手,飞快绕过一丛灌木,又拐过几座亭廊,在一座恢宏磅礴的宫殿前站住身。
宫殿的轮廓与柳轩祺的正殿极为相似,琉璃黄瓦,盘龙雕柱,绿釉翘角,奢华如常。只是微薄的灰尘和丛生的杂草,可含射出这座宫的寂寥。正门微开,从里面散发出一丝阴森之气,令楚萱心莫名一颤。
“就是这里。”德妃指向那扇虚掩朱漆大门,焦虑道。
楚萱微一摇头,甩掉脑中不适的念头,一脸肃容看向德妃:“你在这里等着,我进去找。这件事情,你最好不要跟任何人提,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是。”德妃垂睑点头。
楚萱望她一眼,毫不犹豫地走向了那扇门:柳轩祺,当楚萱走进这座宫时,你会怎样待我!陈将军曾说你弑父夺位,那么这座禁宫到底禁的是何事,禁的是何人?既然德妃用她的娃儿赌楚萱的命,那么楚萱用自己的命赌你一段过去,如何?
柳轩祺,不知道为什么,当我慢慢走向这扇门时,我突然感觉自己也正在慢慢走向你,走进你深不可测的内心……即使已经知道了你的心好比这层层叠叠的鲁国宫墙,但是怎么办呢,原来你在我手心种进的剧毒一直没有解掉,再见你时,它已如你对我不经意温柔与痴痴守候将我潜移默化掉……
“吱呀——”因长年累月的搁置,再有人推动这扇门,迟缓的门轴发出强烈的抗议声,再往后退去,流畅许多。
抬步踏进门槛,阳光里肆虐跳跃的灰尘微迷离了双眼,捂住自己的鼻子寻一些新鲜空气,一只水袖在空气中摆晃两下,撑开了眼前一些亮光。再往前几步,可看清楚整座宫殿的布局,与柳轩祺的正殿何其相似,定是当时君王生活议事的地方。精雕细琢的黄龙雕柱栩栩如生,那张正对着自己的龙椅已经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但是上面雕刻的金龙气魄凛凛,像是守侯一名真龙天子的归来,或是亲眼目睹了一位帝王君临天下的景象。
走向大殿中央,脚下是一方龙凤呈祥的真丝锦织华毯,往前通向那个灰尘皑皑的王座,往后退向那扇迟缓的朱漆大门,那从窗户中漏进来的光纵横交错着汇聚在自己脚下,撑开了整座殿的富丽堂皇,仿若依稀可见曾经曼妙女子在这大殿中央翩翩飞舞的景!
抬头仰望,琉璃彩绘,美轮美奂,或堂皇牡丹,或仕女飞天,或凤舞龙绕……揉汇在一起,怎么感觉会是一股伤?有一种凄凉从心底缓缓升起,抑或无来由的悲怆,让自己哽咽得想哭!
柳轩祺,为什么,看到这样的景会想哭!仿若能深切感受到你的孤单,你的伤,令楚萱不自觉落泪!
伸手拂去面靥上的一片冰凉,再四处打量: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要找到那个孩子,那个被自己母亲遗弃的孩子,毕竟孩子是无辜的!可是为什么,杀楚萱要陪上自己女儿的性命!难道楚萱在你们眼里已经碍眼道这种地步了!
“是母妃么——”从一根雕柱后传来一个稚嫩的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