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后开学第一天，刘俊杰到了寝室，发现同寝室的方弘文已经躺在寝室的床上了，就说：“你小子来的挺早的。什么时候回来的？”方弘文摇了摇手，有气无力地说：“没回家。没回去。”
刘俊杰大惊，说：“放暑假你不回家还情有可原，放寒假你也不回家，你父母不觉得你读书读多了，连家都不要了？”
方弘文深深地叹了口气说：“被老焦逼的。无脸见爹娘。有家不能回。”刘俊杰更惊讶了，说：“焦老师挺好的，他怎么逼你了？你不要说的吓人。”
方弘文从床上爬起来说：“寒假前夕，正准备回家，老焦打电话给我，叫我不要想着毕业了，不要写了，暂时把论文停下来。我问他为什么？他说我的论文选题和结构都不行，要重新开题。不能按时毕业，论文还要重新选题、重新做，我有什么脸面见父母？”
刘俊杰说：“这也太邪门了吧？开题都开过了，论文选题和结构不仅得到了他的认可，也得到了其他老师的认可。他忽然说不行就不行了，开题前他干嘛去了？开题时他怎么不说不行？”
方弘文说：“他嘴大，他想怎么说就怎么说。真不行，老子退学，再到别的学校去读。不就是多花三年时间吗？用三年时间认清一个人，值得。”
刘俊杰说：“你不要冲动，无论如何不要跟他公开对抗。学术界很小的，真正圈子里的人就百把人，你得罪了他，别人也不敢收你，你想拿个博士，就不可能了。你以后想在圈子里混，就更不可能了。跟导师翻脸，没错也是错。”
方弘文说：“他在国内牛，他能左右这个圈子，老子出去，去国外读，弄个洋博士回来，气死他，气死他这个论文博士。”
刘俊杰说：“消消气，熄熄火，不要幼稚。你现在要出国，你得准备托福、雅思之类，过了后你得申请学校，一步一步，至少要拖你一年左右的时间。你申请了学校，出去了，混毕业没个三五年时间是不行的。何必呢。跟焦老师认个错，推迟一年毕业，就算了。关键时刻，该忍则忍。”
方弘文说：“老子有什么错？老子读博两年半，天天看书、写作，该做的事都做了，方方面面符合学校的要求，他老焦不准我毕业，我还有错了？”
刘俊杰说：“不要跟导师较劲，我们处于弱势，只有服从、听话，别无选择。你没错也得承认错。跟导师认个错不丢脸，又没人知道。”
方弘文说：“老子就是想不通啊。如果论文送审时没过或者答辩时没过，那是我没本事，不能毕业我心服口服。不让我写论文，这他妈的还有天理吗？”
刘俊杰说：“不要骂骂咧咧。有理讲理，有冤伸冤。导师再不好，是导师，也是你自己选的，人家又没有主动请你来读博，是你要跟着人家的。”
方弘文说：“有理无处讲，有冤无处伸，我才骂骂咧咧的。你替我想想，我不在你面前发泄发泄，我跟谁说？当初是我主动报考他的，但是，我哪知道他这个人是人渣呢。人常说虎毒不食子，他连老虎都不如，坑自己的学生。”
刘俊杰说：“我们不谈焦老师是不是人渣这件事。我们谈如何跟焦老师搞好关系，让他回心转意让你毕业。其他都是没用的，只有这才是实质性的东西。”
方弘文说：“他都说我的论文从选题到结构都不行了，我怎么办？让他打自己的嘴巴，又说我的论文选题很好、结构很好？他没毛病吧？他不怕嘴巴肿啊？”
刘俊杰说：“他在开题时认可你的论文选题和结构，现在又说不行，已经是打了自己一次嘴巴了，让他再打一次自己嘴巴也不是不可能的。关键是，你得想到办法，让他既打了自己嘴巴，又不觉得难看。这就看你的本事了。”
方弘文说：“我没这本事。我要有这本事，他也不会为难我了，害我了。我就知道好好学习，按时毕业，拿个学位‘滚蛋’。学习，我有点本事；学习以外，我弱智。”
刘俊杰说：“你好好想想，你上学期有没有做错过什么？不要马大哈，在脑子里好好过一遍。”
方弘文说：“我做错啥了？我要真做错过什么，现在被老焦报复我还有点好受，我是罪有应得。我啥都没做错，还为他争了光。别人读博只在C刊上发个一篇、两篇论文，我发了四篇。他跟别的老师比是半个学渣，我给他‘报仇雪恨’了。我们这一届，我的论文最多吧。”
刘俊杰说：“你没做错什么，他忽然对你痛下杀手，是什么心理？连他也嫉妒你？老师嫉妒学生，这是不可能的；老师因为嫉妒学生而对学生痛下杀手，更不可能，除非这老师变态。”
方弘文说：“变态，他没有。我看他正常得很。他要变态了，送进精神病院了，我倒快活了，正好可以换个导师，脱离其魔爪了。”
刘俊杰说：“那你也不能躺在床上生闷气啊。你得主动去找他，请他给你定个选题，定下来后就好好先做着。一边做，一边等着开题。这样你迟一年毕业就迟一年毕业。你不主动找他，一直这么耗着，明年也不一定能毕业。”
方弘文说：“老焦这是在整我。我找他，他不会给我搞个选题的，就他那点破水平，能想出什么破选题？他存心整我，就是给我搞个选题，等我做得差不多了，他又说选题不行，我又是前功尽弃。我得等他回心转意，可怜可怜我，让我继续做下去。他不良心发现，我做啥都没用。”
刘俊杰说：“你要认为他存心整你，你就得搞清楚他整你的原因啊。你这样被动等待不是个事。时间上你熬不起。他都存心整你了，他还有良心？他没良心，怎么可能良心发现？”
方弘文说：“你说得对，我不是没考虑过。我就是不知道我错在哪里。你帮我分析分析。”
刘俊杰说：“他的课题，你帮他做了吗？”
方弘文说：“他没课题吧，没听说他有课题。他如果叫我做课题，我还敢不做？再说，也是个搞科研的机会，我还巴不得呢？”
刘俊杰说：“他要过你的论文吗？”
方弘文一拍大腿说：“明白了，全明白了。我啥都想了，就这没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