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无瑕?”已入国都好几月的江舒清,这几日身子渐好,正逢方家兄妹邀四哥哥出门,江齐筠怕江舒清闷坏了,也就一并带上了。
于是乎,这两对兄妹便凑在一起,从诗词歌赋聊到国都的风花雪月,说着说着便提到白无瑕这样的一个舞姬。
听方昭乐说,那位白无瑕乃是宵春楼的头牌,多少人一掷千金,只为目睹她一舞,更有甚者见过她的拨云见日,此后唤她白玉无瑕,乃是这人间独有的仙人儿。
若单单只是这样,自然无趣,既是被称为仙人儿的人,自然有独到之处。每年逢冬初一舞,且以白面示人,无人得知她相貌如何,自然无人与她亲近,她倒也真是活成了人们口中见首不见尾的仙人。
“其实白无瑕,也是一位命途坎坷的可怜人。若非当年她的父亲是勤王叛党,如今估摸着也是一位名门闺秀,何必要做卖笑营生。”方世瑞感慨道。
“心有不甘。”江齐筠也一同感慨道,想想换做是自己,又怎会甘心。
“姐姐不知,情理之中。”方昭乐不禁打趣道,点了点桌上两份请柬“二位既然心中了然,为何还能坐的?今日不是白无瑕选客之日,二位不去凑凑热闹,说不准就能抱得美人归。”
方世瑞见方昭乐拿自己打趣,用手中的扇子敲了敲她脑袋,警示她莫要胡闹,“今日进了好茶,不凑那份热闹了。江兄来年春日还需科考,需要清心寡欲,我们二人便不去。”
江齐筠也在一旁肯定。
“那妹妹有一事相求。”方昭乐收起桌上的两份请柬。
“去吧!但别闹事,好好照顾江家妹妹。”深知方昭乐的心思,方世瑞也就不拦着了。虽说宵春楼是青楼,但国都中也有不少女子想学白无瑕精湛的舞艺,偷偷前去。长久以往,这宵春楼便为白无瑕的来客分成男女两场。
“你想去?”虽是如此,江齐筠还是担心,毕竟青楼不是好地方,鱼目混杂,江舒清一介女子之身,实在不便。
“江四哥哥,放心。我有法子。”方昭乐神秘一笑。
片刻之后——
“怎么样,这般俊朗的小公子,怎会有男人招惹呢?”方昭乐笑道。
江齐筠眼瞧着自家妹妹换了一身鱼白色的男装,亦有一株绿柳从腰间到领口,一头乌发被工工整整地被发冠竖起,再加上一身的书香气息,眉目间的凛然正气,怎么看都像是哪家的谦谦君子,令人惊艳。
方世瑞仔细打量着换了男装的江舒清,除了惊奇如此合身以外,更觉得看着有些熟悉。
“我怎么瞅着那么眼熟呢?”方世瑞看到衣袖缝改的痕迹时,这才一棒子打醒,厉声喊道“成之,你又拿我的衣服改了!”
被叫到名字的方昭乐,赶忙拉起江舒清的手,摆手对身后愤怒的方世瑞,喊道:“对不住二哥,先行一步。”
宵春楼,岸脚旁,伴水声。一眼瞧去,足足有四层楼,灯火通明,似乎将周围的热闹汇聚在一起,车水马龙,人头攒动,宛若暗夜里一颗掉落水上的明珠。
奇了的是,这儿不似其他青楼那般美人倚栏、笑声盈盈。反是一排排的彪头大汉,手持大刀护着。一眼看着,险些误认成了禁宫要地。
“姐姐,给你。”方昭乐不知从哪采来几朵小蓝花,交予江舒清的手上。
江舒清接了过来,发现周围不止她们,凡是进出宵春楼的,手中皆有花,更有一些神通广大的,居然提着一篮子进去,红的黄的紫的,让人看花了眼。明明是冬初,万物凋零之时,这儿却是万花锦簇,恍若身处春日,身子也跟着暖和起来。
方昭乐见江舒清看得入神,便解释道:“仙人之地,自当不俗。”
“只认花不认人。”
说着方昭乐便带着江舒清,走了进去。
一进门,便是左右分道,男女分开。登上楼台,方才知别有洞天,整个观赏台犹如两个弧形合二为一,抬头看不见楼上人,唯见那一轮明月浩浩荡荡地悬挂在空中,整个形状宛如一只倒扣的碗,上窄下宽。
每一层设了不少雅间,每个雅间都用帘幕遮挡着,除非是自己轻挑,否则旁人是看不见你的。
底层设有一处方形戏台,不少乐妓已然在等候。
“天圆、地方,倒也有趣。”注意到这一点的江舒清不由得笑道,对于那位拥有着仙人之姿的白无瑕更加期待她的登场。
“咚咚!”一身敲门声在门外响起,里面正在装扮的人儿,停下手中动作,轻声问道:“何事?”
“无瑕头牌,叶姐让我来告诉您一声,客人都来齐了,就等您出场了。”
“知道了,我等会儿就去。”镜中人儿摸向锁骨处那一凹凸不平之地,继而摸向镜子里自己模糊的脸,“不会耽搁。”
待门外人影走远,人儿低头戴上了自己的白色面具,对着镜子中的自己轻笑道:“走吧,阿福。”
“那姐姐定是没听过,金枝玉叶,听老人说那才叫一绝。”方昭乐笑道。
“金枝玉叶?”江舒清疑惑地呢喃道。
“姐姐有所不知,这儿原来不过是个戏院,叫做迎春院。里面出了四个有名能文善舞的戏子,后来也不知怎么了,就落到今日这步田地。”方昭乐介绍道,言语中似乎没能见到那金枝玉叶很是遗憾。
“那她们……”江舒清刚想询问关于那些戏子的下落,突然灯暗了。
银白色的月光,轻轻扬扬地洒向底层的方台上,只听一声“落布”。
楼上的安置好的四处白纱布,应声而下。将那份朦胧的月光笼罩起来,恍惚间一个人影从天而降。
突然,身旁的方昭乐站了起来。正在江舒清纳闷时,便听见“轰隆”一声巨响,那并不是舞者站住脚跟的声音,而是摔倒的声音,而且是从高处摔下来。
这样怪异的声响自然也瞒不住其他人。
“把灯点起来,快!”底下有人招呼道。“快看看,怎么回事”
下一瞬,江舒清喊道,“别拿火靠近!”
只是为时已晚,“噌”的一声,火苗犹如火蛇一般,吞噬着那四块纱布,人群开始慌乱散去。
借着火光,江舒清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匆忙逃去,他怎么会在这儿?
慌乱之中,只听见有人喊道:“白,白无瑕,死、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