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看什么？”尘生看着站在水阁之上发呆的悦己，缓步走到她身边，朝着她所看的方向看去，才发现远方有一座黑色的山脉。
悦己默默无语。
“你哭了……”
悦己眼角划过一滴泪水，她淡淡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那座山里……尘生清晰地记得就是在那里自己明白了自己对于九儿的心意，是因为想起了过去的事，所以她才……
“唉……”他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悦己却转身看着他道：“我虽然忘记了很多事情，但在我的脑海深处一直有个总叹气的身影……”她的双目灼灼，似乎透过尘生看到了那个让她魂牵梦萦的身影，尘生苦笑着没有说话。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悦己的心意。
终究他还是比不上他。
可是他该如何告诉她，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师父。”悦己看着他，兴奋地拉着他的袖子道：“你是师父对吗？我想起了来了，你是师父！”
“悦己,我不……”他的话还没说完，悦己便跑得没影了，他紧跟着她的身影，最后来到一间书房，悦己正看着墙上那副字帖。喃喃着：“莲香沁入骨,悦己天上颜。彼岸蚀尽魄，折容地狱缘。”
“悦己……”
“师父你为什么要骗我……”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就连眼睛也模糊了。
尘生紧紧抱着她，突然不忍心告诉她真相：“我不走了，再也不走了。”
“尘生，你要去哪里？”悦己挣扎着从他的怀里出来，睁大着无辜的大眼睛，茫然地看着他道，“你要出远门吗？”
“你？”尘生不解，为何悦己反复无常。
“她这样多久了？”突然耳边传来一阵软糯的声音，尘生转身看去，发现门口站着一位红衣美人，只是她那一头银白色的长发格外引人注目，他确信自己从未见过此人，不由得握紧了手里的龙渊，戒备地看着她道：“你是谁？”
“我是地狱之主……阎如玉。”阎如玉嘴角牵起一个美丽的弧度，只是一瞬便来到了悦己的身旁，尘生甚至都未看清她的身影，还未细想自己的身体就不能动了。
“果然神志不清了，不知道是不是报应。”阎如玉冷哼着瞪了一眼悦己道，“我真是想不通，你到底哪里好了，值得那么多人为了你拼尽所有。”
“你想对悦己做什么？”尘生怒瞪着她。
“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对她做什么的。既然为了她，墨白能放弃所有，我自然会成全。”阎如玉转身，袖子一挥道，“我只是拿回我自己的东西罢了。”
阎如玉走出屋子的那一刻，尘生的身体瞬间得到了释放，他立即跟着阎如玉的身影追了出去，悦己紧随其后。
阎如玉在悦己折容里逛了一圈后，似有感慨：“你所向往的生活，终究还不是替他人做了嫁衣。我至始至终都搞不懂你，搞不懂情……”
“你是何人，竟敢闯到这里来。”突然蓝日从厨房里跑了出来，见水阁之上站着一个陌生女子，不免生出一丝戒备。
“出了什么事？”苍月拿着锅铲也追了出来，再看到阎如玉后，不由得生出了一股寒意。
“怎么，一百年不见，就不认识我了吗？”阎如玉转身，瞥了二人一眼。
二人立即跪下，只是一种本能的行为，容不得他们思考这是为什么，但是随即他们便想起了所有。
“属下黑无常，见过阎王。”蓝日摇身一变，换上了一身黑衣。
“属下白无常，见过阎王。”苍月立即磕头，一身白衣很是耀眼。
“既然墨白已然不在了，你们便和我一起离开，最近因为魔星乱世，阴间的厉鬼又多了不少，正好你们也可以回归阴间了。”阎如玉走了一步，发现二人不吭声，依旧跪在原地，不禁好奇地转身看去，才发现二人一脸的不情愿。
“怎么，你们不愿？”
“不敢。”二人起身，走到了悦己的身旁，再次跪了下来，磕了一个头道，“姑姑，我们要走了。这一百年，有姑姑和先生真好。”
悦己不可置信地看着两人，她一下子没法接受那么多，竟呆愣在了原地。
苍月看着尘生再次拜了一拜道：“尘生公子，虽然我们二人都不喜欢你，但是既然先生把姑姑托付给你了，希望你能好好照顾姑姑。”
随后不及尘生说话，二人便凭空消失在了原地。
悦己猛地感觉心间缺少了一块。她不记得这两个人，但是她从二人眼里的情谊可以看出他们对自己是真心实意的。再次看着熟悉的悦己折容，物是人非，一切熟悉的瞬间又都陌生无比，这样的“家”真的还是她的家吗？
“悦己，你要记得，悦己折容，永远都是你的家。”心间响起一句熟悉的声音。她的眼眸又湿了。
这不是尘生的声音，不是蓝日的声音，那么到底是谁？
“墨白，我也要走了。”阎如玉淡淡说了一句，转身欲要离开，悦己却上前拉着她的手。
“你？”阎如玉皱眉。
“告诉我你知道的一切，墨白是谁？”悦己看着她的眼神，无比认真地开口，“我知道你一定都知道。”
阎如玉看了一眼她身旁的尘生。尘生苦笑道：“告诉她吧。”
“若是一切都记起了，你知道这对你意味着什么吗？”
“一切该来的总会来，不论她选择什么，我都不会后悔。”
“好。”阎如玉袖子一挥，三人便都消失在了原地。
再次睁开眼时。是一片无垠的曼珠沙华花田，悦己闻到一种特别的味道：“这是……”
阎如玉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自顾自走到那棵参天古树前说：“这棵树是除了转生台之外通向人间的通道。每次你在人间找寻他时，墨白都会在这里看你们。你可还记得？”
悦己摇头。
“如果你不记得，你就自己过来看看。”
悦己渐渐走到那棵树旁，还未站稳身体，便被阎如玉一脚踢进了树洞里。
“悦己！”尘生大惊。
“别担心，她不会有事的。若是她记起了过往，她很快就会回来。”阎如玉坐了下来，拿出了一坛酒递给尘生道，“喝吗？”
尘生笑着接过道：“没想到神仙也有烦心之事。”
“人尚且有七情六欲，更何况神仙呢？不成人何以成仙。墨白是仙界里最不像神仙的人。所以他注定会有这样的下场。”
“你知道他去了哪里吗？”
阎如玉苦笑着摇摇头:“冥界的神仙死后都会魂归忘川，可是我等了很久都没有看到他，而他的气息也消失在了天地之间，想来是魂飞魄散了。”
尘生虽然刚见过阎如玉，却觉得此时她的神情是她这辈子最难过的时刻。
阎如玉似乎是喝醉了，她眯着双眼，喃喃道：“他一定是忘记了，五千年前，忘川旁那个舀水的小女孩，他告诉过她，如果她长大了，能让他记得她的名字，他就会答应她一个条件。他一定是忘记了那个女孩……”
尘生没有说话，将双眼看向了那棵树。
悦己还没回来。
那段记忆让悦己重新经历一番，太过痛苦了，如果可以，他宁愿自己代替她……
是啊！
凭什么让她去承受这一切，于是他起身，飞奔至那棵树，最后跳进了那个树洞。
“痴人，痴人……”阎如玉看着他，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