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霜笼月,秋夜漫漫。
寒气透着刺骨冷意迎面袭来。
今日当差的狱役经不住冷,打了一个喷嚏。
虞兮静静坐在牢房里。
双手紧紧抱着自己的小腿。
她来到这之前,就被带到了一个类似朝堂的地方。
因念着她美人的身份,所以堂上的大人并没有让她跪下。
她用余光瞥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南宫初,随即别过视线,看着堂上坐着的官袍大人淡淡说了一句:“大人不是要审我吗?”
许是她太过平静的神色让红袍男子有些微惘,一时间竟怔在原地,没有说话。
最后还是南宫初似怒非怒地说了一句:“上官大人,为何还不审案?”
“是,是,是。”红袍男子从刺骨的杀意中反应了过来,立即赔笑道,“南宫王爷,莫怪。”
只是下一瞬,他眼里的恭敬和顺从之色消失全无,转而威严凛然。只瞥了一眼虞兮:“娘娘,为何会在宫外。”
“忘了。”虞兮面色依旧平静。
“为何皇上也会出现在宫外,可是娘娘将皇上带出宫的?”
“不是。”
“娘娘可知道伤了皇上的那些蒙面人是谁?”
“不知。”
上官大人的面色越来越难看,虞兮淡然地如同山间涯畔的白百合。
即便听到那些与事实截然相反的话时,也没有任何改变。
“娘娘如此不配合微臣的调查,让微臣如何是好。还是说娘娘其实和此事有关?”见她不说话,上官大人继续开口道,“微臣去那树林调查过,并且找到了罪证,抬上来。”
只见两人抬着两个蒙面杀手走了进来。
虞兮看着早已断了气息的两人,没有说话,她知道他们确实是当日来杀自己,却被南宫末反杀了的杀手。
可是她的确不认识。
“你可认得他们的模样?”上官大人不知何时走了下来,他用手掀起了一人脸上的白布。
“不认识。”
虽是知道这是南宫初派来的,但是说出来会有人信吗?
“既然不认识,娘娘可能解释一下这是何物?”上官大人从那杀手的怀里拿出了一根金灿灿的发簪道,“如果微臣没有看错的话,这是金蝶玉簪,天下无双。”
“没错,这是我的。”
她清晰地记得自己进宫前,南宫初亲自替她插上的。
记忆力南宫初永远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极少出现那日般的温柔。
“虞儿。”他极少叫她的名字,只因名里有个“兮”字。他看着她,眼里藏进万千柔情,第一次露出真心的笑容,口里却说着伤人的话,“明日你就要进宫,好歹你也跟了我几年。这金蝶玉簪便送你当嫁妆。”
往事如烟,尽在眼前晃过。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发髻上的玉簪,那里空空如也。是什么时候她竟被他一招得了手却不自知。
果然嫁妆一说也只是说说而已。
当日她便是靠着这簪子在舞台上一舞倾国,一举成名。
如今想来,这怕也是他早已计划好的吧。
她淡然的面庞上终于勾起一个弧度,苦笑地望了一眼黑衣人的胸前,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那里应该还有一封信或者信笺。
写着自己命他如何做,云云。
果然上官大人再次从那里拿出了一封信。
“金簪掷地为令,杀。”
果然符合她的性子,简单明了。
这世上,她是最了解他的人,他呢?大概也是有了解的吧。
既然人证物证俱在,她还能够辩解什么。
或者她对这一切早就有了先知,他何时食过言,说要惩治她,便一定会行动。
弑君之罪,可是死罪啊。
她立即就被打下了天牢。
看着那弯被云朵挡住一半光的的残月,她的嘴角再次浮现一丝笑容。
他马上就来了。
脚步声虽隔着老远,但在她的心上却勾勒出了一个人步履匆匆的影子。
直到大门被打开了,她才转身回望着他。面上带着笑意。
“看来你一早就知道本王今日会来。”南宫初今日穿了一件深蓝色的长袍,眉宇间的英气分毫不减,许是月光太暗,为他添了几分杀伐之气。
虞兮依然笑靥如花。
“以前总是趴在窗前,聆听你的脚步声,怎么会认错。”
南宫初有些发怔,不知是否因这笑容像极了某人。他微微皱眉,不知为何那笑容让他想起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那还是四年前的往事了。
看着南宫初失神的模样,她的笑容犹如昙花一现,立即转而淡漠,却是没有继续说下去了。
“你可悔?”南宫初的神思回归之时,眼里依旧只有漠然。
“悔什么?”
“背叛我。”
“南宫末如今生死未卜,你大可以趁机得到你要想要的,又何必执意让我动手呢?”
朝堂上的事情她不懂,但是她知道只要他开始行动,那么南宫末的命早就尽在他的掌握里之中了。
“但凡奴仆有了一丁点反派之心。那就是背叛。”他的声音平静如初。
“那你会原谅背叛你的人吗?”
“不会。”
虞兮忽觉他们之间的对话有些搞笑,一双洁白的小虎牙伴着笑声露了出来。
“我会怎样?”
他却是一本正经地答道:“虞美人与奸人勾结,行刺皇上,罪不可赦,明日在天台执行火行。”
奸人?
她再次笑了起来,这回却是没有说话,只是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南宫初。
南宫初似乎明白那层笑意,面色多了一层暗色,映衬着那张洁白的牙齿分外黯淡。
“若你答应杀了他们,我会放你出来。”
“我不想杀人。”
“可你欠了我。”
“你也允诺过我一个承诺。”
“你想用那个承诺来换他们的命?”
虞兮没有说话。答案显然意见。
南宫初冷笑一声:“你别忘了,这个承诺是建立在你杀了他们的基础之上,否则也只是空想罢了。”
虞兮望着远方,不知道在想什么,或许她真的很累,很累。
不想杀和不愿杀,不会杀,在南宫初看来都是一样的,既然给过机会,做了选择,那么他只能选择那个他最不愿意的做法。
事已至此,他再没有说一句话,大步转身就走。
淡蓝色的长袍漫过她的鞋尖,掷地有声的落地声却分外清晰。足以可见,这双脚的主人此时肯定很生气。
“二十三,二十二……一,零”
她终于睁开了双眼,朝着那个只剩下一个光点的背影望去。
她曾无数次听过他的脚步声。
也曾无数次幻想他为她而笑、
却没想到这次他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你真的会杀我吗?
她撒谎了,她并不是不想不杀人,只是突然很想知道他真的会杀她吗?
她死了,这世上唯一长得像婉兮的脸就真的消失了,他会舍得吗?
她至今都不相信那棵海棠花树下看着她微笑的男子会杀了她。
她摊开那双因为用力而指关节发白的手,那里平躺在一支玉簪。
既然送给她了,这就是她的东西,怎么能说拿走就拿走呢?
赌赢了,那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赌输了,不过将命还给他罢了。
她再次想起了南宫初问她的那个问题。
“悔吗?”
生死换来一次真心。理应值得。
她不怕死,不怕他怒,只怕明天那个结果。
悦己从南宫末的屋子走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非墨白擦了擦额头的汗,对她说道:“我暂时祛除住了他体内的毒素。”
悦己看着头顶上方的明月,娥眉微蹙,掐指一算,面色有些微沉。
“怎么了?”非墨白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