磐石城被围的第三天,预料中帝国军队的不战而退没有到来,进攻的号角响彻磐石城的上空。
总攻开始了。
看到敌人从四个方向如潮水一般向城墙同时发起进攻,陈铭心中也不由得戚戚然。自古以来,围三阙一,像帝国这般四面合围,同时进攻,这是把人往死里逼啊。
盗跖坐镇中央指挥。陈铭则带着狂信徒四处救火。他自诩经过战火的洗礼,经验已经足够丰富,但当看到密密麻麻地黑点铺天盖地地涌向城楼,心里还是瘆得慌。
血肉横飞,直到连杀戮本身都变得麻木。
从太阳升起再到落山,陈铭指挥着狂信徒打退一次又一次进攻,但是敌人似乎无穷无尽,有好几次,城楼差点失手,陈铭注意到,是杜鹃亲自出现在城墙的豁口处,拿着长剑与敌人拼刺刀,硬生生堵住了缺口;她是复仇女神,本应该处于‘狂信徒’的重重保护之下,本应该是最安全的位置,可就连她的脸上也满是血污。
陈铭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一个高尚的人,他手里沾染的鲜血也足够多,但仅此一天,他感觉自己发动骨矛杀死敌人的数量,比他这辈子杀死的人都要多,直到最后连杀人本身都变得麻木。
太阳西沉,帝国的疯狂进攻终于停歇。陈铭站在墙头,看到十余米高用坚固泰坦石堆砌而成的墙壁上,灰褐色的岩壁已经被染成血红一片,目之所触,满是狼藉。
这样不惜代价疯狂进攻,是对盗跖杀死帝国皇帝的疯狂报复,抑或皇帝怒火的宣泄,
帝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会发疯似地猛攻?皇帝究竟是生是死?小妖你怎么还不回来?陈铭从未如此渴望见到小妖,他需要明确的讯息。
第四天,战斗继续……
第五天,战斗还在持续……
围城的第六天。陈铭挑灯坐在桌前发呆。连续四天几乎无休止的战斗,陈铭感觉整个人都在崩溃的边缘,连他这个死灵术士都有点支撑不住,更何况其余那些普通的士兵。
陈铭看着面前的磐石城防御图发愣,几天下来,整个防御网四处漏风,千疮百孔。这是帝国军队不计代价的疯狂进攻的结果,难道磐石城真的要沦陷?
房门被推开,那个思念已久的面容终于出现在了陈铭眼前。
小妖抖了抖肩上的长发,嘴里嘀咕了一句:“防守实在太严密了,尤其是还要再带上一个人,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进城。”
“带上一个人?”陈铭注意到跟在小妖身后的男子,他用斗笠黑衣将全身上下遮的严严实实。
“真没有想到,陈铭你是帝国安插在泰坦城的内应,墨羽果然没有骗我,不枉我冒险走一遭。”
“帝国安插在草原的内应?”陈铭听到这种说法,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那人一边说着,一边取下了戴在头上的斗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陈铭面前,那个跟在小妖后面的男人居然是冯邵锋。
冯邵锋黑衣下面盔甲穿戴整齐,冒着极大风险进入磐石城,他做好了牺牲的觉悟。他选择相信墨羽的话,跟着小妖进了磐石城,见到陈铭那一刻,冯邵锋明白自己赌对了。墨羽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冯邵锋满脸笑容,陈铭却笑不起来,他见面第一句话“帝国的内应”,让陈铭心里颇不是滋味。
陈铭连忙支开他,让他去屋里头换一身草原士兵的平常装束。
乘着冯邵锋去置换衣物的些许空档,陈铭转过头看着小妖,盯着她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究竟怎么回事?为什么冯邵锋会在这里。”
小妖摆摆手,说道:“很简单,因为魔神大人墨采薇已经做出了最终的决定,草原和帝国的战争,魔族将站在帝国这一边。魔族安插在帝国方面的人是墨羽,他所辖的魔魁先锋营是冯邵锋麾下,为了在战争结束时为魔族获取最大的利益,务必要保证冯邵锋成为这场战争最大的受益人。”
“墨采薇不是说两不相帮,谁优势帮谁么?”
“局势已定。帝国会获胜,已经是不容改变铁板钉钉的事实。所以魔神大人做出了最后的决定。你要全力帮助帝国,帮助冯邵锋取下盗马贼人头,获取最大的功绩。”
“你们疯了吗?帝国皇帝都已经死了。难道不是应该全力帮助盗跖把帝国赶出草原吗?”
“不,帝国皇帝没死。准确来说,他被我们魔族救活了。”
墨小妖的话,让陈铭如坠冰窟。
原来,帝国皇帝在强撑着指挥大军将磐石城包围后,终于不支倒下了,飞矢造成的皮外伤口并不严重,在随军医师的治愈下很快就愈合;但是附着在箭头上的剧毒却深入骨髓,面对这数十种毒液混合而成的毒素,所有人都束手无策,除了抑制毒素的发作毫无办法,皇帝很快陷入了昏迷,高烧不止,时昏时醒。
群龙无首,有随军大臣们提出此时应当及早撤军,或许帝国境内能有人治愈这罕见的复合毒素。
然而就在众大臣商议撤军之事的时候,皇帝却从昏迷中清醒了过来,虽然只有短短十分钟不到;但当他听到有人提议撤军时,怒不可遏,以惑乱军心为由,任何敢于提及退兵的大臣,一律处死,众人皆惶恐。
紧接着,没有丝毫犹豫,直接下令全军进攻。帝国皇帝的怒喝响彻整个军营,他的意志不容改变:如果我死了,整个草原要为我陪葬!
即便皇帝马上又再次陷入了昏迷,即便皇帝身上中毒不浅,即便明眼人都觉得他命在旦夕,即便几乎每个人都认为刚才的忽然转醒只是回光返照,但是没有人敢忤逆这位愤怒的帝王。
事实上,魔族也正是看准这一次机会,用墨采薇的话来说,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魔族安插在帝国内部的代言人墨羽送上了两份药剂。一份是魔族从伊斯高原获得的最后一份圣泉水;另一份则是魔族秘制的补益剂。
墨羽谎称这是祖传的秘药,并用项上人头做出了担保。
面对来历不明的药剂,束手无策的军医们只能选择死马当作活马医。两份药剂依次灌入帝国皇帝口中。事实证明,即便是在“神仙难救”的剧毒面前,圣泉水作为远古魔族遗留给后人们的馈赠,也证明了它的不朽与辉煌。
奇迹发生了,帝国皇帝神志终于恢复了清明,除了偶尔发作的头部剧痛,可能是剧毒遗留下的副作用之外,没有任何不适。
救命之恩,皇帝陛下没有吝啬自己的赏赐。而魔族的目的已经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