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无际的白色,如白玫瑰般纯粹,如婚礼殿堂般神圣,又如太平间般冰冷、沉寂。在这间以白色为主色调的房间里,边威双手双脚都被束缚,几乎要喘不上气来。
这里是观察中心的负二层,地下部分,新人类将在这里接受无休无止的观察,直到观察者认为他们不再威胁社会为止。
脚步声从远处传来,越来越近。边威警觉地竖起耳朵,听见了输入密码的嘟嘟声。观察室的电子门被打开了,边行走了进来。
“喜欢你的新家吗,边威?”
“海星在哪里?”
“发挥社会价值,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边行走到边威旁蹲了下来,“你也可以,告诉我启迹和那个玩火的女孩藏在哪。”
“在我的...你要钻进来看看吗?”
边行格外地平静,揪住边威的头发,狠狠朝墙壁撞了上去。殴打新人类的行为在观察中心是明令禁止的,除非没有人看见。
只撞了两下,边威的头就无力地耷拉向一侧,没了神气。
等到边威额头上的血半凝固时,边行替他拍了一张照片。半个小时后,惨兮兮的照片如雪花般铺天盖地出现在网路和电视上,标题是“大火元凶,三天后公开处刑”。这一次,人类异常团结,以“从新人类手中拯救城市”为口号,舆论几乎一边倒向了观察者。
鱼饵准备好了,接下来,边行只需要耐心等待“大鱼”们上钩。
“复兴区的故事是时候结束了。”边行自言自语道。
复兴区的大火虽然熄灭了,但是后续的影响并没有消失。边行还得和夏璃一起向他们的boss——拜特,作报告才行。
此时此刻,夏璃站在办公室的门口来来回回踱步,看到边行来了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笨手笨脚的她很少受到别人肯定。
她经常把上小学六年级时的班主任挂在嘴边,只因为班主任说过一句“你是我教过的最可爱的女孩”,不过也只有那么一次,第二天她的班主任就因为工作时间酗酒、调戏女学生而被停职了。
复兴区观察中心的大boss拜特,则是为数不多愿意鼓励、赞赏夏璃的人。但夏璃还是让他失望了,所以夏璃连续写了十五页的检讨,用贫瘠的词汇量和拙劣的遣词造句能力,把内心的愧疚之情抒发得淋漓极致,肯定能得到boss原谅,至少她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边行,你觉得我该说些什么,才能让老大不生气?”夏璃小声地问道。
“把嘴闭上就行。”
并不是边行说话刻薄,事实就是如此。
夏璃拄着拐杖,打着吊瓶,身上的绷带裹了一层又一层。这副模样无论是放在重症监护室还是金字塔中的棺材里都毫无违和感,如果再配上个黄金面具,绝对会是如假包换的法老王图坦卡蒙的同胞妹妹。
所以只要夏璃保持安静就能引起足够的同情,而当她一开口,同情值就会因为暴露智商而急剧下降。
推开门,拜特就那样坐在椅子上。
拜特个子很高,超过两米,身体也壮得可怕。他的眼睛是灰色的,沉着、敏锐,像站在枯枝上盯着腐肉的猛禽。可一笑起来,他又给人一种平易近人的温暖感觉,温柔程度堪比邻家大叔。这并不矛盾,因为生活在深海中的鮟鱇鱼,头顶上的灯泡也能给人温暖的感觉。
站在拜特面前,边行的气势也要弱上一截,像小学生背课文一样念完了报告。
“其实你们已经做的很好了,用不着自责。”拜特突然收敛起了笑容,“但是,夏璃,你可能要和我们道别了。”
“道别?”夏璃的声音有些发颤。
道别,通常指分别时与人打招呼,字典里是这么解释的。结合当下的语境,可以理解为:你被炒鱿鱼了。
“就、就这样结束了?”连检讨的机会都没有,夏璃难以接受这突如其来的打击,晶莹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凝结成泪珠划过绷带,留下两道淡淡痕迹,眼神呆滞的侧靠在墙壁上。
然后她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边行,希望能从他身上得到帮助。可惜边行的情绪也因为过于激动而无法发表任何意见。
那大概是一种无法掩饰的狂喜吧。
高兴?开心?兴奋?
想要形容边行此刻的神情,这些词语都过于苍白无力,一切能联想到“幸福”的美好事物在边行的笑容面前都会黯然失色。
如果非要描述的话,可能就是身患绝症,背负巨债的绝望之人身体突然痊愈,出院后又彩票中奖10个亿的那种感觉——绝境逢生的喜悦。
就像是十天假期将要过完时突然接到通知再放十天的喜悦远大于直接通知放二十天的喜悦一样,有那么几个瞬间边行也萌发过对这段苦难时光的感激之情。
在他的脑海里,已经浮现出了庆祝时的场面:拉花整整齐齐地摆在桌子上,还有开了瓶的红酒,桌子中间是一个蛋糕,彩色横幅挂到墙上,上面印着:欢送夏璃。
“你看你们两个,都是成年人了,哭什么嘛!”拜特笑了,如酒精一样迷离的笑容,“我开玩笑的,没有人会被炒鱿鱼。”
两人脸上的表情都僵住了,夏璃破涕为笑,开心地一把抱住边行:“太好了,边行,我差点以为要和你分开了呢!”
“我也是。”边行淡淡地回答道。
“元叔的死,我很难受。但现在还没到哀悼的时候,我向中洲区申请了支援,他们会派两个观察者支援咱们。关于这件事,明天会有一场新闻发布会,届时那两个中洲区的观察者也会参加。”拜特向两人解释道。
两个中洲区的观察者……边行沉思了一下,他不喜欢和别人合作,尤其是其他区的观察者。但现在看来,这似乎是最好的方法。
“双义和深光正造,记住这两个名字吧!希望你们能好好合作。”拜特笑着伸出双手,对两人说道。
牌局还未结束,失去所有筹码的玩家退场了,新的玩家准备入席,牌堆再次洗牌,下一轮游戏即将开始。边行内心并没有太大波澜,因为他知道,无论谁加入,这都将是最后一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