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让人去接夫人了,这会大概是在路上了。”
“此事有劳尹兄费心了。”
“相大人客气了。”
“你我兄弟相称,无需在意这些繁文缛节。”
尹默生有心事,只是不走心的笑笑,他不知道该怎么开这个口。
相朝生看出来了,“尹兄有话不妨直言。”
“也没什么……就是我前两天同你说的那个廖之杰,相兄可有接触?”
“他啊,见过,资质平庸,自己还不太喜欢学,并非可塑之才。”
“哦……是这样啊……”
相朝生看他欲言又止的忍不住问道,“我听人说过,那个廖之杰是朝中二品大臣的儿子,可令叔父是武官,你怎么会对他这么感兴趣?”
尹默生看着他,一时哑口无言,尴尬的敷衍道,“我叔父虽是武官,但和朝中大臣也有来往,是廖大人想让他的儿子随我叔父习武,想让他文武双全嘛,听说你是我同乡,所以叔父就让我帮着打听打听。”
相朝生闭口不言,对于他的话思索了半天,尹默生恐他有所怀疑,接着说,“这几日皇上不是想要提拔国学阁的几个年轻人吗?叔父有心收他,但是皇上那边总要说得过去才好提起。遂同相兄说起也是想让你帮着说两句好话,廖大人在朝中的地位举足轻重,这于你也有益处不是?”
“非也,那廖之杰远没有那么优秀,若皇上当真器重于我,我反倒说了假话,岂不是欺君之罪?”
“这……哪有那么严重嘛!不过说两句话而已,他也没有那么不堪不是?”
相朝生摇了摇头,“此事万万不可,尹兄莫要再提。”
尹默生看他如此不懂得变通,想说他两句,可是想想他这个人,如果不是这个脾气秉性也不会在晚年落得那般境地,遂不好再说什么,万一真的惹得他不高兴,再不与他来往,后面的事可就更不好办了。
罗衍听说后心中不悦,由此便知道这相朝生果真如旁人所说油盐不进,好在他有两手准备。
顾及安元的身体,马车的速度没能落下尹玏的人马,反而让他们先进了京,尹玏听闻没接到人,心里开始思量,料想知道此事的不过就是这几个人,必然是被罗衍截了去,他那么精明,如此行事不过是信不过他们想要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那么对他来说想要保住他们的同盟关系就只能闭口不言了。
哪知道这车夫驾驶着马车一路直奔相朝生住处,那几人还乐呵呵地把安元送进府里,连面都没露就撤了,等他们站在罗府门前时才清醒过来,只觉方才一阵恍惚,连出门做什么的都给忘了,见到罗衍还是一脸茫然的状态。罗衍询问他们把人接哪去了,可他们连接人这事都不知道,这让罗衍气不打一处来,不知道他们是中了什么邪,如此糊涂。
相朝生还以为是尹默生的人把安元接了过来,扶着安元嘘寒问暖,安元向他介绍木梓湮和乜绾辰,答谢他们一路照顾,相朝生也不胜感激,邀二人在府上暂住,想要真正的聘木梓湮为医女,被她拒绝了,但答应无偿留下来。
廖显已经打听清楚皇上此次提拔人才就是要定相朝生为评监人,急上心头,他身为二品大员,儿子自然也是皇上挑选的重点人物,他怎么可能让他的作为影响自己的仕途。立刻找到罗衍商讨此事,罗衍心生一计,“既然要找相朝生,那就要从安元下手。先给他点颜色看看。”
戚洛在院子溜达了两圈,看到房顶上有人,立刻飞身上房,罗衍大概是没想到这么个柔弱女子的身边还有高手,派的杀手都不入流,功力好不到哪去,被戚洛三两下就打跑了。
罗衍对于这个结果已经没有想要生气的感觉了,加上之前被耍的团团转的下人,他更好奇的是安元这是靠上了什么样的大山。尹默生听闻人已经接到了京城,放下了心,尹玏让他带些礼品前去看看,他欣然同意,当然还顺便提了一下安元身边的那个医女。
相朝生听说尹默生来了亲自出来迎接,“前几日驳了尹兄的面子,还请不要介怀。”
“也怪我不该说那般不成体统的话,相兄高风亮节是我太看低人了。”
“谬赞谬赞。”
二人闲谈几句,尹默生就将话题引到了安元身上,先是询问她身体如何,又提及医女的问题,“叔父常年征战,身体总是有些不舒服,听闻那医女医术高明,不知可否见上一见?”
“这……她是我的客人,还是要问过她才行。”
“那是自然。”
木梓湮没有拒绝,直截了当地站在尹默生的面前,尹默生双眸收缩,认出此人便是那个算命先生,他就说怎么长的那般清秀,原来是个女儿身,他佯装镇定地施礼,依照方才同相朝生所说的那般说了一遍。
“只是听尹公子这样说也不好判断他的病症,要看过本人才有结论。”
“那就有劳姑娘了。”尹默生知道尹玏肯定是设好了圈套等她跳,原本还有些担心,可是见到她的模样,却变成了不安,算命先生这类人神乎其神,他得确保她不会从他身上看出点什么来。
尹玏完全是当做打探敌营的套路“迎接”木梓湮,她刚刚进门就安排了一场刺杀行动以试探她的身手。
面对飞来横箭,木梓湮尽数挡了回去,尹玏故作姗姗来迟,可还没发号施令,便被吓在原地,那箭距离他的咽喉不过半寸,他抬眼看过去,木梓湮转动着一支箭,幽幽的看着他,尹玏疑惑万分,“木姑娘?”
木梓湮扬手,将手中的箭推向他跟前的那只箭尾,将其一分为二,同时碎成木屑,“尹将军还真是久经沙场,只懂上阵杀敌,不懂待客之道,让我心生惶恐。”
尹玏看到她阴冷的眼神下意识的颔首,“不敢不敢。”
“可我看你倒是挺敢的嘛!”
任凭尹玏怎么想也不会想到那个帮助安元的,竟然会是她,准备好的说辞半个字都说不出口,若是现在还推脱是外人来府中行刺那才是自打脸面。
木梓湮看着满地的箭矢,随手捡起一个,“听说尹将军病了,怕不是心病吧?”她冷笑,“沙场上待腻了,这是想尝尝官场的明争暗斗了?尹将军既然有这头脑,当年又何须我走那一趟,原是我碍手碍脚了。”
尹玏慌忙解释,“姑娘此话叫我如何应答呢?当年若非姑娘送来锦囊妙计,我这条命怕是早就没了,哪里能得那胜仗之名,坐上这大将军之位。”
“不,你说错了,你要知道我想保的是言宣烨的江山,可不是你的项上人头。”
“那现在呢?木姑娘想要保的又是什么,安元还是相家?”
“不巧得很,你的对手我都想保。”
尹玏默不作声,任由她离去,他不知道她最后那句话是玩笑还是认真的,这盘棋究竟该怎么走?他有点不知所措了,尹默生此时倒是冷静的很,从他们方才的对话来看,木梓湮从过去二十年到现在再到未来二十五年后竟然容貌没有丝毫变化,由此得来她绝非凡人。
如果他现在收手,那上天送他的这次机会岂不是白白浪费了?既然上天让他重来一次,那是不是说明他真的可以放手一搏呢?想到这里,他要为尹玏献上一计,“叔父,您现在如何打算?”
“我怎么知道,她的身份我虽不清楚,但她所言也非虚张声势,若真的继续下去,我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叔父我认识一人,他神通广大,未必会输给她。”
“哦?当真?”
“那是自然。”
尹默生大晚上的坐在院子里思考办法,那个白衣人一直都没有出现,现在他想要他来帮助自己,却不知怎么找。
白衣人恰在此时出现了,“你找我?”
“你怎么知道?”
“你我签订契约,你若需要我,我自会出现。”
“太好了,我遇到麻烦了。”
“我知道,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把那个姓木的赶走。”
“赶走……没问题,可这是契约之外的事,是要付出额外代价的。”
“我可以交出自己两个月的时间。”
“不不不,一个月足够了。”时间使看到他如此迫切的欲望,暗暗窃喜自己找了个极好的蠢货,“这样吧,我要你叔父的寿命。”
“这……”
“放心不多,一年就够了,他是战场上下来的人,身强力壮,可长命百岁呢。”
“这我得和我叔父商量一下。”
“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尹玏没有想太多就答应了条件,时间使便在契约上多加了一条。
…………
相朝生的府宅是新置办的,他也用不惯下人,只是买了两个粗使奴仆,安元来了才买了个丫鬟,府中也没有个厨子可以做吃的,安元便想上街买点菜给向朝生做顿饭,由丫鬟陪着,二人一路上边走边看,还买了点糕点尝尝鲜。
相朝生晚上吃了一顿安元做的饭,顿觉疲惫感全无,但又心疼她一番劳累,吃完饭便让她歇着,而他先去熬药。
吃了药的安元本来好好的睡着,谁知睡到一半喊肚子疼,相朝生忙让人去叫木梓湮。
“怎么样啊?”
“她今天吃什么了?”
“没吃什么啊,就是喝了药。”
“药是谁熬的?”
“我熬的,半步没有离开过。”
安元的柳眉纠在一起,疼痛难忍,相朝生焦急如焚,“这怎么办啊?”
木梓湮的手覆在安元的小腹上,淡淡道,“别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