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陈金凤在陈匡胜家里长大,幼颖聪慧,相貌清秀,肤色细嫩,深受邻里欢喜,也受养父母和兄长陈守恩宠爱,至十一二岁之后便能吟诗作文,还能歌善舞,算才女一枚。而在她少年之后,陈匡胜丧妻,她的生活日子急转直下,而后她的颠簸人生便开始,于街头卖唱为生。由于她音律甚通,貌美肤白,可谓美貌才艺双全,在街市上也小有名气。直至梁开平三年,王审知封闽王,采良家女以充后官。那时金凤年十七,姿态窈窕,能歌善舞,通音律会诗画,王审知把她召为才人,特蒙宠幸,宫室服御可比黄厥侧夫人,可见其受器重地位非同一般。那将是后话。
话转回头,再说王潮自拿下了福建,成为福建首屈一指的人物的时候,王家三龙并未趾高气扬,而是非常重视培养人才,招募流亡学士和有才干的人,以图大治。王家三龙在福州、泉州等设置招贤院,招募有才学的人,培养有学子,深受百姓拥戴。而在他们招贤的人才当中,徐夤、黄滔、翁承赞等闽地文豪墨客,均是当时福建地区首屈一指的博学多才之人,可谓人才济济。
唐昭宗乾宁元年,这一年金凤出生,王彦复亡故,而备受王氏兄弟器重的博学人才,徐夤,却跑到千里之外的帝都长安,浪荡了数年,为考取进士的功名,他年数不小了。在放榜日当天,徐夤已年过五十,两鬓斑白,当看到了殿试榜上自己的名字时,他两眼热泪,又惊又喜,嘟囔着摇头道:
“白羊青草只堪恨,逐利争名何太非……白羊青草只堪恨,逐利争名何太非。”
“这是‘人生几何赋’的句子?哦,这该不是‘人生几何赋’的徐夤?”一人笑道。
《人生几何赋》是徐夤所作的一篇在当时文坛十分有影响力的散文,远传至渤海、朝鲜等诸国,很多人都皆以该文作为金书,列为屏障以显格调。
“你是?”徐夤看着眼前一个笑盈盈的人在他面前。
“在下姓苏,名检。”
“你是…苏检?你是…新科状元!”徐夤惊诧道。他抬头赫然看到榜上的一甲,状元名字,写着“苏检”二字。
这苏检显然才学深厚,对时下文坛潮流,尽在掌握。
众人见到苏检,也纷纷围了过来,议论纷纷,盛赞不停。
“恭喜贺喜,新科状元!”徐夤拱手致礼道。
“过奖了。功名之难,难于上青天啊!”苏检笑道。
“今日苏检新科题名,取得功名,才学深厚,名至实归。”徐夤道。
“诶,徐夤兄才是真正的大才子,《人生几何赋》深得骚客厚爱,我更是大爱!”苏检回敬道。
“苏状元过奖了,你读过《人生几何赋》?”
“岂止读过,早已滚瓜烂熟,默背于胸啊!”
“徐夤不才,愚作竟得新科状元厚爱,愧不敢当!”
“任是秦皇汉武,不死何归。吾欲挹元酒于东溟,举嘉肴于西岳。命北帝以指荣枯,召南华而讲清浊。饮大道以醉平生,冀陶陶而返朴。这真为徐夤兄的妙句啊!难怪人人争相传诵。”这苏检当场诵吟起徐夤的《人生几何赋》起来。
“状元果然是状元,才学不凡……”
“是啊是啊,这文采斐然,实至名归!”
众人纷纷赞赏苏检的才学,议论不已。而一位比徐夤还略老一些的学者,在听到众人称赞的时候,微微一笑,摇摇头说道:
“诸位,适才新科状元吟诵的,是这位大才子,徐夤所作的《人生几何赋》。”
“这位仁兄,请教大名?”徐夤见又一个人对他的作品很熟悉,赶忙请教。
“鄙人姓韦名庄,京兆郡杜陵县人。”韦庄抚着胡须笑道。
“也是榜上的进士啊!”有一个围观百姓发现,题名榜也有韦庄的名字。
“都是天子门生,都是进士及第,太厉害了!”众人纷纷继续赞道。
“早听说这长安城,韦庄是个大文豪!今日一见,果然一表人才!”徐夤赶忙致敬道。
“原来是韦庄兄,今日苏检得以相见,真是三生有幸!”苏检也早闻韦庄大名,致礼道。
这三人此次均榜上题名,取得进士出生,都十分高兴。惺惺相惜,就相约到长安城,十二街上最大的酒楼开怀畅饮,这苏检为新科状元,自然做了东道主。
由于是新科状元和题名进士来酒楼喝酒,酒楼人群络绎不绝,纷纷来围观文豪饮酒。更有少女怀春者,卷帘窃看文豪们的风采,暗慕才子,两腮通红。
“这状元的风采就是不一样,都把你当神仙看了!”韦庄举杯敬苏检道。
“我哪是什么神仙,不过是个酒鬼。他们是在围观酒鬼饮酒罢了。”苏检举杯一饮而尽。
“今日吉日,大家都放开怀,不如我作诗一首,送与两位,如何?”徐夤喝得两目赤红,但不失雅兴地说道。
“好呀好呀!”韦庄大拍手道,“状元给你出题如何?”
“状元出题这是甚好,请吧。”徐夤举杯对着苏检,微微一笑。
那苏检放下杯子,看了看两位,说道:
“今日是放榜日,不如就以‘放榜日’为题吧!”
“行!以‘放榜日’为题,徐夤兄,你赋诗一首助助兴!”韦庄笑道。
那徐夤回想放榜之日的喧嚣情境,以及酒楼上的围观人群,笑着吟诗道:
“喧喧车马欲朝天,人探东堂榜已悬。万里便随金鸑鷟,三台仍借玉连钱。花浮酒影彤霞烂,日照衫光瑞色鲜。十二街前楼阁上,卷帘谁不看神仙。”
“哈哈哈!好诗好诗!这《放榜日》不仅写了放榜时街边的喧嚣情境,还把眼下的情境也融到诗句里了,真是好诗!”那韦庄,举起酒壶一通满饮后,听到这诗,大笑赞道。
苏检也点头称赞,连声叫好。而周遭围观的群众,有还在考取功名的人士早拿了笔墨,在不远处偷偷记下了这首即兴的赋诗。
“韦庄真是豪情万丈,过了今日,明朝是要回乡省亲吗?”苏检笑道。
考中状元和进士,都是光耀门楣的大事,对于新科进士朝廷一般会给予一段假期让其“衣锦还乡”以彰显学有所成,毕竟十年寒窗功名得来不易,同时也是为了显示朝廷的皇恩浩荡。
韦庄,喷着酒气笑道:“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明朝事。”
“韦庄兄说得太对了!不如韦庄兄,也吟赋一首,给我们助助兴,如何?”徐夤笑道。
“甚妙!”苏检拍手赞道。
在不远处的围观众人,也纷纷期待满满。
“那,也请状元给出题吧?”徐夤对苏检笑道。
“韦庄兄是京城出名的词人,情致深婉、包蕴丰厚,发人深思,不如作个‘菩萨蛮’曲名,如何?”苏检笑道。
“恭敬不如从命,出题吧!”韦庄微闭着眼睛,似醉非醉。
“菩萨蛮·劝君今夜须沉醉,请按此题,赋词一首。”苏检端起酒壶,给韦庄倒上一杯笑道。
那韦庄微微一笑,看着徐夤两鬓斑白,想着自己比徐夤要大好几岁,两鬓也与徐夤一样斑白不少,徐夤的《人生几何赋》早已名声在外,却同自己一样屡试不第,为取功名,辜负了韶华青春。今日终于,二人殊途同归得以金榜题名,感慨万千,吟诵了起来:
“劝君今夜须沉醉,樽前莫话明朝事。珍重主人心,酒深情亦深。须愁春漏短,莫诉金杯满。遇酒且呵呵,人生能几何!”
“好一个‘人生能几何’!”苏检大笑道,“这和徐夤兄的‘人生几何赋’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我这都是借徐夤兄的‘人生几何’之势了!”韦庄笑道。
“人生几何,‘饮大道以醉平生,冀陶陶而返朴’。来,诸位我们干了!”生性耿直的徐夤喝得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举杯敞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