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找到了新的疑似证物,林延卿果断的食言了,带着那条围巾回了局里,我则是一个人愤怒的踏上了回家的路。
公交车上人数三两,我打开耳机,随意听着音乐软件推荐的歌曲,百无聊赖的望向窗外。
城市的灯火明灭,我不知道这里是否拥有着自己的未来,此时此刻我所有的,只是疲惫倦怠带来的迷茫和孤单。
下一秒,站在公交站台的一个人立刻吸引了我的注意力。严格来说,我与那人有过两面之缘,入住嘉意公寓当天,我与他在房门口撞见过一回,后来也曾经见到他从合租房的走廊对面那间房里走出来。
我们算是室友,但从未说过一句话,甚至这人有可能压根不知道我这么个人。
他的脸色一如那天初次见到他一样的苍白,个子不矮,几乎和我一样高,穿了一身黑色的衣服,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他的面色十分阴郁。
我的心里不知为什么,跟有什么预感一样,骤然的有些烦闷,紧接着就有不祥滋生。隐约记得上一回自己有这种感觉,是小寒跟我提出分手的时候。
公交车停了下来,那人走上了车,先是扫视了一圈,我注意到他的视线在我脸上大概停留了两秒钟。
我还在犹豫要不要跟他打个招呼,他就已经朝着我走了过来,然后坐在我后面一排空着的座位上。
我皱了皱眉头,有些不爽。
后脑似乎被人盯着一样隐隐发热,虽然我知道自己在瞎想,但这种被人威胁到的感觉却一直无法消失。
这个人真的给我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记得从家里出发前,外公曾经找我说话,嘱咐我在外面注意安全,他是一位见多识广的老人,见我心不在焉,就微微大声的说:“磊磊,你要记得,万丈深沟终有底,唯有人心不可测。”
他老人家当过教师,一口普通话说得很好,一个字一个字说话的时候,像是一位古早的老学究,我当时不过是在心里对外公的话一笑而过,现在却莫名的想起外公说这句话时的神态和语气。
而此时,在耳机歌声的流淌里,我感受到一种异样的寂静。脖子上忽然一凉,像是被人轻轻碰了一下,我被这突然的凉意吓了一跳,不经意的转过头,立刻双目瞪大。
那人伸长着脖子正在斜后方看着我,因为距离极近,我转头之后,立刻就对上了他的目光,我想我们的距离大概连十厘米都不到。
因为被惊吓到了,我猛地往边上挪了一下,而他的手臂向我抓了过来,一下子按住我的肩膀。
“你是前两天搬进来的那个?”
他露出一丝笑意,对我受到惊吓后的反应视若无睹,反而露出了一口白牙:“我看你有些面熟。”
他的手臂力气很大,我的肩膀隐隐作痛。
我半扭着身体,颇为受惊的看着他,他下巴有些微微方,长相中等,鼻子不高,甚至连清秀都算不上,当然,这并非我在意的。
我的目光放在他的手上,那双手很大,手背上隐隐有些青筋,指节粗大,充满了一种力量感,我甚至怀疑他会忽然用这双手攥住我的喉咙,扼住我的呼吸。
这是一个看上去,三十岁上下的成年的,阴郁的男人。
我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带上了一点退却,心里的烦恶抑制不住的上涌,为了缓解这种感觉,从衣服兜里拿出眼镜带上,至少隔上一层玻璃,就有一种离他更远一些的错觉。
然而,就在我的手在放在衣兜里的一瞬,他忽然就收回了手,目光轻微的动了一下,似乎在警惕我。
直到我把眼镜从衣兜里拿出来,他都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动作,只是微微扭着头,一动不动的看着我。
就像是一只随时准备战斗的,已经绷紧身体的猎豹一样。
我戴上了眼镜。随即注意到他的眼睛下方已经有了几丝细纹,眼角也有细微的纹路,眼瞳的颜色在昏黄的车灯里显得越发深沉,就像是一个幽深的黑洞。
刚才的故弄玄虚,似乎是他面对陌生人的一种模式,因为随着我透过眼镜仔细的打量他,他颇为不自在的挪动了一下身体,甚至微向后靠了一下。
我没忍住,也动了一下嘴角。基于从幼儿班到高中因为身体瘦弱受了不少欺负的原因,我再确定不过,刚才这人看着我的眼神根本就是……将我当做了可以随意欺辱的弱者。
但我已不再是那个年弱的我了。
大一后疯窜的个子让我摆脱了弱者的行列,在南方人当中算是出类拔萃的身高让我渐渐转变了心态,从前的害怕强者,已经变成了见到随意欺辱弱者时的厌恶。
我微微探过身,带着微笑朝他伸手:“你好,我叫余磊,你叫什么名字?”
他似乎颇为讶异,过了一会儿才说:“凌宇。”
倒是忽略了我伸出的手。
“哪两个字?”
“凌云壮志的凌,宇宙的宇。”
“是个好名字。”我礼貌的微笑:“你住拐角那间房?”
“是。”
我点点头,无所谓的把双手插进兜里,又毫无畏惧的与他对视,他一开始眼梢还带着些漫不经心的轻视,那张阴郁的脸上却比方才严肃了一些。我歪了一下头,故意问:“你在青浦站上的车,在附近工作?”
他一下子皱起眉头,似乎很抵触我的问题,咂了咂嘴才摇头道:“不是。”
这回他把目光转开,望向车窗外,很显然已经在回避继续同我交谈了。
是个喜怒无常的变态没错了。
在心里冷笑一声。在他转过头之后,我径自从座位上站起来,车子已经到站,我走下车子,就插着兜在车门口等他下来。凌宇像是已经失去了与我交锋的兴趣,在门口仅是稍微犹豫了一下,就下了车。
“一起走回去吧。”
我发出了邀请,像是在随意攀谈那样低声笑道:“今天可真是太不顺了,你知道吗,我们那跳楼死了一个人。”
凌宇的脚步稍停了一下,然后他马上重新和我并肩,语气里再也没有刚才在车上问我名字的轻松了,他用一种十分谨慎的语气说:“你……你……”
他你了半天,都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我保持着平静的态度,不主动问话,就静静的望着他,终于他忍不住了,带着些试探的意味说:“你知道第二赌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