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讨厌医院,原因一是魂灵太多,只要我睁开眼睛就会看到有人在我面前走来走去,原因二却是因为受不了老爷子在旁边坐着。每次我生病他都如临大敌一般,严肃紧张,似乎我得了绝症随时有可能离开。
“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想吃什么?你脸色怎么那么白?”
唉,我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拉了拉被子回“我很好。”
真希望他如开始一样,怒不可揭的说我一顿,然而他的生气从我醒来之后就消失了,此刻的他满脸自责担心。似乎我来西安,我受伤都是因为他。他的讨好,他的小心翼翼,让我产生一种深深的自责感。从什么时候,我不再是他身边围着他,依赖他的小女孩,从什么时候他开始对我小心翼翼,不敢责骂,处处讨好,像个孩子?我试图回想这些年的点点滴滴,然而脑子里一片混乱,我忘却了与他的很多事情,一些事情,一些人却开始陆续出现在我的脑海里,古装,兵器,宫殿,那天偶然进入树里面遇见的那些人,不属于我这一世的记忆,通通如海浪般涌来,让我有一种溺水的感觉,胸口闷闷的难受。
范西出去不知道干什么去了,桃子也不知道去哪里溜达去了。我感觉很无聊,午后的阳光悠悠的转进病房,晒得被子暖和和的,我的精神也跟着被晒软了,暖透了。
异样的事情却出现了,正当我我眯着眼睛看着那光速,恍恍惚惚要睡着了。那空气中却悠悠的结成一个小人,露出一个可爱的女孩子脸,看着我突然皱起她那漂亮的眉头说,“遗忘有时候真的很伤人。”
这种东西见得多了,我也不惊讶,然而她的话却不轻不重的正敲在了我的心上。我皱起眉头看她,想要把她这句话更深层意思看破,她的脸却渐渐淡去消失了。
“啊!!!”我愤怒的吼了一声,坐在一旁的老爷子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的看着我。
“咋了?哪里不舒服?”他反应过来忙凑近问。
我破罐子破摔,就这样吧,我快要疯了!
“我想喝胡辣汤,粥太难喝了。。。”蒙着头我就开始在床上打滚,老爷子却很开心,嘴上一边说辣的少吃,一边呵呵笑。
次日。
“爸。明天出院,可以带我去一个地方吗?”
他愣了一下,突然没反应过来。好多年了,好多年我都没叫他爸爸了。他忽然笑了,窗外的阳光像是风一般,扑哧洒在他的脸上,轻飘飘的,很是可爱。
范西站在一旁正在拿着一本发黄的书在看突然听见我这样说,眉头微微皱起。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桃子趴在地上,轻声说道,像是自言自语。路过的灵魂渐渐少了,像是突然都躲了起来,金鹰迎着阳光,穿着中世纪的骑士服,留着卷发,脸色惨白的像是吸血鬼一般。唯一违和的是他手中捧着的一大把红色的菊花。看起来妖艳欲滴。
远远的一阵奇异的幽香飘进了病房。小树不由头疼。编了一个理由支走老爷子。翻了一个身将被子拉过来盖住脑袋,痛苦的哎呦了一声。
“小宝贝这是怎么了?”金鹰妖孽一般的声音响起,桃子扑哧一声笑了,范西放下书悠悠的白了他一眼。
不理,小树继续蒙着头假装睡觉。让金鹰站在那里。气氛很是尴尬,放在别人身上,早掉头走人了。然而金鹰是谁,脸皮厚的堪比那结了千年痂的老银杏树。
“真伤心呢,大老远的采了一把那么漂亮的菊花送来,竟然没人搭理。我要伤心了,不过这倒是没什么,倒是可惜了这珍贵的夕阳菊,这可是千年才开一次花呢。”他将花凑到鼻子前闻了闻,很是遗憾的说。
我听了顿时来了精神,拉下了被子坐了起来,神话故事里,凡是千年的东西,大都有神奇的作用。
“有什么作用?”
“恢复记忆。”金鹰意味深长的看着范西说。仿佛这问题是他问的,或则答案是他怕听见的。
“直接吃吗?”我直接拔了一片花瓣放进了嘴巴里。微微的苦涩感,立刻在味蕾上跳动泛滥。我呸呸吐进了垃圾桶里。
“哪有那么凶残,不过也没有那般简单,要用灵力催化,一朵才酿成这么一滴,三滴才有效。”他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梅花瓷瓶,一同连那花递给了小树。小树接过来,放在眼前看,瓶子没什么不同。菊花却美的让人喜爱,她长那么大,第一次看见如此鲜艳的菊花,像是玫瑰的颜色。
“为什么突然送我这个?”
“觉得你需要,某人年龄大了,连我这个老朋友都不记得了呢。”他撩着头发,有些委屈的说。我扑哧笑了,以前见过吗?看他这样他们应该是朋友吧,那之前他们是怎么相处的呢?
“行了,行了,花也送了,人也看了,你可以走了。”我摆摆手,就要送客。桃子胖胖的身体在门口挪了挪,给他让路,范西也做势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啧啧,当真是那个什么兔死狗烹呢,第一次见过河拆桥如此理直气壮的。”
我不由轻笑。将花放在一边。
“当然不能就让你这么走了。你来应该是拿这个东西的吧。”我从桌子的抽屉里拿出一块透明的石头,随手丢了过去。金鹰立刻十分紧张,双手接了过去,仔细看过石头后,将石头化入掌心。突然一改平日浪荡不羁之状,认真的双手抱拳,郑重的行了一个道谢礼离开了。
“憨货!!!你知道你送出去的是什么么!”桃子一看,一下子跳到我的床上又是踩又是打。
“知道。不就是一块树晶吗。”我一脚把它踢回到地上。
“什么叫不就是,那可是千年才凝结而成,且吸收天地灵气,灵气!!!是多少人几辈子的灵气才能有的!有了它你还用辛辛苦苦收集那些灵气吗?”它不甘心,又跳上来,小爪子踩着被子。
“我困了要睡了。”我躺下拉起被子,表示不想听。范西站在一旁什么也没说,将桃子从床上抱了起来,离开了病房。
“你怎么那么淡定?”从病房出来,桃子顿时老实了,窝在他的怀里问。
“如果我说,我一开始就知道是这个结果呢?”
桃子看着范西,陡然觉得背部有点发冷。
“从什么时候开始?”
“一开始。”他回答的干脆。桃子从他怀里跳了出来。晃着自己的身体走了,他好久没喝酒了突然特别想喝。
晚上,桃子晃晃悠悠的喝酒回来,睡在我的身边,我看着它肥胖的脑袋觉得很亲切温暖。
“你也觉得我傻吗?”我看着旁边坐着的范西。他坐在窗口的台子上,看着窗外的月亮。
范西摇摇头。“只是,我越来越看不懂你。”
“不懂什么?”
“不懂你是否真的不懂。”他依旧看着窗外的月亮。
“灵力多的是,我可以慢慢收集,毕竟人生那么长,如果过早完成了,剩下的日子多无聊呀。”我解释。
“我指的不是这个。”范西看着我,顿了顿“你是怎么判断好人坏人?”我没说话,他又说“你怎么就知道他拿那些灵力不是去做坏事?”
我笑了,轻轻抚摸着桃子的脑袋。
“因为你和他是朋友,他就不可能会做坏事。”我回答。“我相信他,也更相信你。范西。你活了那么久,应该比我清楚,人是很复杂的动物,追逐欲望而生,碌碌无为而死。多没意思,活着已经很累了,我不想再去猜忌大家接近我都是什么目的,为了什么。”我看向范西,想听他怎么回答,怎么解释那天寺庙里发生的一切。然而他却沉默了,第一次我有一种预感,我与范西注定有一天会站在对立的一面。可那又是为什么呢?
“那药你吃了吗?”
“什么药?”我明知故道。他没有回答,看向窗外。眼睛里是我看不明白的担心。他总是这样,皱着眉,好像天随时要塌下来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