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男子转身一看,眼前的景象让他目瞪口呆。一群重甲骑兵出现在了长街尽头,很慢,但是马匹同时踏下之时整个长街的青石板都震动不已,全身乌黑的重甲,口鼻也遮住,只留眼睛,连马匹都是重甲附身,手里的长枪已然抬起与腰同高,这如山岳一般的气势笼罩了整个长街。一步,两步……重骑群缓缓而来。黑衣男子的额头已是豆大的汗珠滚滚落下,他识货,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大禹王朝三大军队中的破虏军,四十万军队中有十五万骑兵,其中拥有十万轻骑,五万重骑。最重要的就是这五万重骑,当年西蛮举六十万大军来攻,谁都没想到这五万重骑的一次冲锋就屠杀了西蛮大军三万余人,更是直接凿穿了西蛮大军引以为豪的阵型。那一役西蛮铁军的三十万人全部葬身于青州城外,尸体堆积如山,恶臭更是笼罩了青州整整一个月。
黑衣男子的紧张不仅仅是因为重骑的出现,更因为重骑背后的那个人,那个站在武道巅峰手握四十万破虏军的男人,那个大禹王朝三大军神之首的男人。他要保临长风,无需太多话语,重骑的冲锋阵型已经说明一切。黑衣男子只觉得满嘴苦涩,他知道带不走了,甚至这群亲军都要折在青州,更有可能这个男人会直接对他身后的那位出手,一想到这些心里的胆寒一阵高过一阵。
“止”如震雷般的一声喝令让那一眼都看不到头的重骑群停在了离围杀之地两丈远的地方。
“携刀盾入城,配有军制弓弩,长街随意行凶,尔等当我青州破虏军是摆设吗?拿下。”炸雷一般的声音回响在每一个人耳边。“我等奉命行事,缉拿要犯,若因此扰民我等自当登门谢罪。”黑衣男子手持一枚令牌单膝跪地答道。
“奥?你等奉谁的命令?缉拿之人所犯何事?”
一名身如铁塔般高大魁梧的男子骑着一匹硕大无比的巨马从重骑群中缓缓而出。“是他!糟了。”黑衣男子看到此人后心里暗道一声。
“回常将军,我等奉主子之名缉拿常州天韵武门临长风,他携带朝廷重物逃脱。”说着黑衣男子双手举着令牌走到那人马前,“你认识我?有意思,真有意思。”说着接过令牌一看,冷哼一声,然后还给黑衣男子问道:“那个要犯拿了什么朝廷重物?”“这……这…常将军这是机要秘事,属下不便透露。”黑衣男子回答到。“呵,不便透露,莫不是你们随意给他安了一个罪名就要杀了他吧。”男子平静的说道。“属下不敢,属下所说句句属实,绝无欺骗之言。”黑衣男子猛地单膝跪地说道。“不敢?哈哈,当街行凶,持军制刀盾,军制弓弩入城,还有什么是你们不敢的!!莫不是西蛮的探子假扮潜入我青州城!!”黑衣男子一听此言冷汗已是湿透后背,这个罪名要是扣头上,那今晚就是死无全尸都解决不了了。
“常将军赎罪,临……临……临长风所携之物乃是四州兵符。”黑衣男子此话一出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力气一样。“哈哈哈,好大的胃口,你身后那位连四州兵符都想染指,莫不是他等不及啦。”那如铁塔般魁梧的男子死死盯着黑衣男子。“不……不是,我家主子是怕此兵符落入心怀不轨之人的手里,所以派我等取回兵符再归还朝廷。”
黑衣男子已经快要吓得昏死过去,这罪名一个又一个扣下来,他就是死一百次也不够。
“好啦,小常,退下吧。”一个威严的声音从重骑群中传了出来。完了,他也来了。此刻的黑衣男子听到这个声音已是面如死灰。重骑群全部往两侧活动,构成了一个通道。一匹全身赤红的马从重骑群中一跃而出,马上有一人,大约五十岁左右,身穿一袭紫衣,披着一件白虎袄袍,眉宇间的威严和一身杀伐之气压得人抬不起头来。“参见九黎王。”黑衣男子看到此人后一下子双膝跪地,叩首喊到。身后的所有黑衣人全部跪地叩首异口同声的喊道“参见九黎王。”声音震彻天际。
这就是大禹王朝三大军神之首的男人,手握四十万破虏军驻守西北,更是大禹王朝仅有的两位异姓王之一。
“人留下,回去给你家那位带句话,这大禹王朝的王法尚在,制度尚存,他的手未免伸过了。”赤红马上的那个男人淡淡的说道。
“是,谨遵九黎王教诲。”黑衣男子连头都不敢抬的从地上爬起来转身就走,“放人,收,撤。”临长风从大网中被放了出来,小女孩连哭带爬的赶紧跑到临长风身边扶住他,瘦弱的身子此刻却死死的抗住了昏迷的临长风。
这磅礴大雨说来也奇怪,在临长风被放出来之后竟然雨势渐小,屋檐上的雨水串成珠连成线落下,此刻的青州长街烟雨朦胧,颇有一番澹州的水乡之美。
“尔等各大武门之人不曾恪守武不辱人,强不凌弱的规矩,已通知各大武门执事之人前来领走,自己回去领受门规吧,散了。”那个如铁塔般的男人在马上冷冰冰的说道。
憾山双子星,洛水陈师姐均双双抱拳而去。
“堂堂憾山执事老祖竟然也要对小辈动手,不羞耻吗?”九黎王一开口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九黎王,我也是为了还老朋友之情而来,并不知这小子是您看中之人,凡请赎罪。”那个老人带着畏惧之色说道。他身为武门中人可以对朝廷的人不感冒,但是他知道九黎王是这世间的武道巅峰,早在十年前就已经难寻对手了,他岂敢不敬不畏。
“不管谁找你来的,回去告诉他,断了这个心思,不然我不介意亲自走一趟。”那个老人冷汗都出来了,什么叫他要亲自走一趟,那不是等于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嘛。老人抱拳微微点了点头“是。”然后就见到一个原本巍巍颤颤的老人一眨眼就没了。
“咳咳,真快。”那铁塔般的男子说道。
“参见九黎王,前些时日师傅还跟我说起若是遇到您一定问您好,还说何日再去南漠师傅一定陪您再续残局。”释海双手合十鞠躬说道,“哈哈,释无道这个老头子,当真有趣的紧,回去告诉你师傅,我一定杀他个片甲不留,哈哈哈。”九黎王笑着对释海说。
“遵命,您若再临南漠,佛守一族十万武僧必于南漠长沙谷摆南无长宴相迎。”释海依旧恭敬的回答到。“去吧,代我问你师傅好。”九黎王笑着看着释海。释海微微点头,转身离去。
“将这娃儿抬回家中,用最好的药治疗,将袁本诚那个家伙也请来给他医治,至于这小女孩老夫也是喜欢得紧,一并带回。”九黎王威严的声音传遍长街。“是。”重骑群齐声回答道。
“当真是你的福气啊。”那位常将军深深的看了临长风一眼。随着重骑群的撤离,这磅礴大雨已然停止,一丝光芒撕开了黑沉的天空,天亮了。
垂柳依依,微风拂过面庞,淡淡的植被清香混合着泥土的味道在空气中不断弥漫着,沉醉之间他又看到了那个朝思暮想的人,师傅,那个表面仙风道骨实际为老不尊的老头子,老头子眯着眼一脸笑意的说着。
“徒儿,今日这风景再配一只荷叶鸡就绝了,你去三师伯哪儿再“请”一只来。”说着还极为不雅的舔了舔嘴唇。
笑了,笑着笑着又哭了,哭着哭着又笑了。这个在他十五岁时拉着他手说“这福短了些”就撒手人寰的师傅此刻如此清晰的出现在他眼前。忍不住,他一路狂奔,那个身影,那个笑容,近了,更近了,他张开双臂扑了上去…………
眼皮微微一颤,醒了,一场好长好长的梦,一个好短好短的人。临长风昏迷了两天一夜后醒了过来,阳光的刺眼让他有些许不适,浑身的疼痛和丹田处的灼烧感如潮水一般涌来,他低头一看,除了头以外浑身都被白布包着,轻微的转了转头环顾四周,是一间厢房,布置淡雅,不远处的桌子上正摆着一个铜制香炉,一股龙延香的淡淡味道弥漫在空气中。“大……大哥哥醒了,大哥哥醒了!!”熟悉的声音刚入耳一张瓷娃娃般的脸庞映入眼帘,是媛媛,此刻她的兴奋喜悦在脸上一览无余。
“媛……媛媛,你还好吧。”临长风的声音还有些有气无力,他伤的太重了,内外都受重伤,若是其他人早就命归黄泉了,也亏得底子厚,加上王府不惜代价的救治他才活了下来。
“媛媛很好,大哥哥,你别动,我去叫袁医师来。”说着转身跑了出去。临长风不知道是谁救了自己,只是能够在那位手下救下自己的人这大禹王朝屈指可数。
正想着,一阵洪亮的声音从厢房外传了进来“这小子,着实耗费老夫不少精力,终于醒了。”一位身穿青衣,留着山羊胡的老者走了进来。“谢……谢前辈救治之恩。”临长风说着竟然要起身施礼,“躺好了,小子,你虽然醒了,这身体还得调养一番,莫乱动。”那位老者连忙制止了临长风。
“你要谢也不用谢我,你该谢的人正过来呢。”老者淡淡说道。“前辈施以援手之情,长风铭记于心。”临长风刚说完,一股强大无比的气息陡然笼罩了整个厢房,抬眼,一个高大的身影已经走进了厢房。
“参见九黎王。”那个青衣老者施礼说道,“得了,袁本诚,你这点小心思我知道,去药库选吧。”怎么会是他,临长风一百个想不通,他知道这个男人,不仅是大禹王朝的定海神针,更是江湖上的武道绝巅,只是自己与他并无瓜葛,他为何要救自己。
“小子,我救你是因为你的师傅当年与我是故识,更重要的是吴清河要你将兵符托付之人是我的亲子。”九黎王仿佛看穿了临长风的疑惑。是了,临长风想了起来当初吴清河一息尚存之际将兵符交予他只说了青州,武承四个字就断气了。九黎王原名武定远,他只有一个儿子,武承业,现破虏军青栾骑主将,当时吴清河就差最后一个字没说出来。“谢……谢九黎王救命之恩。”临长风说道。“我救你,也有一个条件,你这一命换你入破虏军十年为我效命。”九黎王看着临长风说着。“长风定当竭尽全力!”临长风斩钉截铁的回答到。他何尝不知九黎王是在变相保护他,经此一事除了加入破虏军,这天下,已无他临长风容身之地了。
一命十年,何尝不是为他续命十年,临长风已是感激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