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不知何时已经悄悄弥漫在了这座破旧老宅的上空,郭云在案几前静坐,想着自己这一天所为有没有明显的错误,他从走下蟒头山开始想起直到自己走进这座院子,虽然已过了一整个下午,但他对于进门时,房主的问询仍然觉得疑点重重,让他本就不安的心更像是响起了无数的战鼓一样。
这时院子里却是响起了房主的声音,和郭云高声诵读《大学》的声音相比,更显得沧桑落寞。
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擒苍,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岗。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
酒酣胸胆尚开张。鬓微霜,又何妨!持节云中,何日遣冯唐?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郭云听着张灵这时而豪迈,又时而低沉的语调,他觉得这是一个有故事的人,郭云想自己反正也睡不着,便决定到院子里去走走。
当郭云走到院子里时,他看到在大堂的桌子上有一盘话生米,张灵只是一个劲的喝着酒,并不怎么去吃花生米,此时的张灵似唱似吼的却是江南第一才子唐寅的诗文。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
挑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
半醉半醒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
张灵睁开他来咪着眼睛,看到郭云站在院子里道:“是不是嫌我的声音太吵,想让我安静点。”
“哈哈,那是不可能的,你下午读书吵得我睡不着,那晚上你也别想睡着了。”张灵脸带饥讽大声的说着。
郭云听他一说,才明白原来是在报复他下午读书声音太大,吵着他睡觉了,只是这样的事情,他只要说一声就好,用得着这样剑拔弩张嘛,真是不可理喻,郭云心里想着,他还是拱手行礼道:“没曾想打扰到了先生休息,小子在这里陪个不是,还望先生海涵。”
只是那张灵听了郭云的话后反而更加的愤怒了,他道:“莫要装模作样,海涵是不可能海涵的了,你有种的来陪我老人家喝顿酒,我老人家心情好了,说不定就不计较了。”
郭云只是想出来散散心,哪里会想到有怎么多的事,这两年他的酒量也是历练出来了,只是他此行身负重任,那能随便喝酒,误了事那就罪莫大焉了。
郭云正想推辞,那张灵又道:“看你那不爽利的样子,真不像是个男儿,是不是长这么大就没喝过呀,男儿不喝酒,白在世上走,你这人,且去,且去。”
郭云一听这话,到是没怎么急,他觉得这个张灵好像是在故意激他一样,再加伤内心的不安,郭云决定要探一探他的底,于是道:“有什么不敢,既然先生相邀,值此大好夜色,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郭云径直走到张灵的对面坐下,又用桌上的杯子不客气的给自己倒上了一杯,轻轻的饮了一口后道:“张先生这酒很一般呀,只怕是不容易醉人。”
张灵听了道:“酒不醉人人自醉,就怕有的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呀。”
郭云听了这话一瞬间背上就出了冷汗,他向四周望了望,想寻找一件趁手的东西,说不得今天就要杀人灭口了,此刻王三和小七还没回来,郭云想以自己这两年的锻炼效果,他要结果了面前这酒鬼应该没什么问题,怕的是他还有同伙埋伏。
郭云又看了看周围,出言道:“先生此言什么意思,在下只是一个读书人。”
张灵听了郭云的话后冷笑道:“单纯的读书人,我看未必吧,早就派人来我家里观察,你的同伙没有得手,你又来了,你说,你是受何人指使。”
郭云一听这话却是有些糊涂了,问道:“先生这是何意,在下进城来投奔亲戚,没有人指使。”
张灵急道:“没人指使,你刚才眼冒凶光,你那像个读书人,我张灵虽然虚度了几十年光阴,可是人的好坏我还是分得清的,你和你那伙伴个个身上都有杀气,你当我是瞎子,你这套说辞只能去骗骗那些市井小民,还想来蒙骗我,真是天真”
郭云听了这话就明白了,这张灵并不知自己的身份,也不知自己此行的目的,他悬着的那颗心顿时就放下来了,于是道:“张先生,你是误会我们了,等什么时候清醒了,我们再慢慢谈。”
只是张灵却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大声道:“今日既已说开了,又何比遮遮掩掩,我也不怕你知道,我手里是有唐寅的真迹,不过你们就不要痴心妄想了,你们就是杀了我,也没有用,那是要随我老人家入土的。”
郭云一听这话,惊奇的看着张灵,他没想到这个寒酸的酒鬼,竟然会有唐寅的真迹,要知道唐寅虽然在科举上没有什么前途,但是俗话说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科场失利的唐寅在艺术领悟却是取得了举世瞩目的辉煌成就,要知道在后世的拍卖行里,无论那一次出现了唐寅的真迹,都会引得众人哄抢,最后都会以高价成交。
郭云盯着张灵看了一阵后笑道:“张先生,我真不是为了什么唐寅而来,不过我看你的样子,真不像是有唐寅真迹的样子。你要是有早就去换了酒钱了,那会留到今天,好了,今日就这样吧,改日我再请先生喝好酒。”
张灵看着郭云离去的背影,他此刻是相信了郭云不是为自己的真迹而来,他的那颗悬着心也放下了,其实他一开始也没有觉得郭云有多大的嫌疑,因为这些年来除了昨日说漏了嘴,没有任何人知道他有唐寅的真迹的,这个王三早就租了房子了,本来嫌疑就不大,只是郭云今日的突然到来,让他加大了怀疑,现在他明白自己是误会他们了。
只是他一想到自家门口的那两个衙门便衣,他就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原来昨日县令设宴,请了城中的乡绅和有功名的读书人,三巡酒罢,县令就说出了目的,原来新任三边总督杨鹤到任了,县令打听到杨鹤喜欢名家字画,便想投其所好,只是手上没有拿得出手的,于是想让各位乡绅想想办法,这些乡绅为了巴结县令,就各种献宝,张灵喝了一点酒,已是微醺,看到众人都在巴结县令,就出言饥讽道:“你们拿着这些俗物也能当宝贝,真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众人一听这话就都不高兴了,就各种挤兑他,最后他竟然失口说出了自己有唐寅真迹的事,虽然他后来知道不妥,又立刻改口了。
只是县令确上了心,他想要是能够得到唐寅真迹,得到了三边总督的看重,自己升官发财那就指日可待了,虽然张灵改了口,只是像他这样的老狐狸,那会分辩不出那句真哪句假,所以他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得到唐寅的真迹,这也是为何张灵的院子前为何突然会出现衙役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