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独孤逸淡淡道:“师兄你不是都已经知道了吗?我便是这么想的。”渔舟隐奇道:“我知道你一直为了三界历劫的事情操心,那丫头身上既关联着几件至关重要的宝物,你一直想要收留她,也是常情。人既然来了,不拘收到谁的名下罢了,或者你亲自收她为弟子也没什么,怎么还弄出个结义兄妹?这……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萸扬帜停下脚步,心道:“原来渔舟师伯对这事也是很好奇,且听听师尊如何说。”便站着不动,竖起耳朵细听。
独孤逸道:“这件事我自有主张,师兄你就别多管了。”渔舟隐道:“我知道你有自己的主意,只不过重霄宫几千门人弟子,还有仙界诸门派,他们会怎么看这件事?”
独孤逸笑道:“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重霄宫中弟子不过是多了一个姑姑,至于其他门派怎么看,我也管不了这许多。”
渔舟隐一时语塞,觉得独孤逸说的也有道理,但他心中也自是有些好奇,便又道:“那茝媖来历颇有古怪,而且现在诸事未明,可她不管怎么说也是重霄宫门人了,你给她这个身份,以后若是要管教的话……”
独孤逸笑道:“茝媖的事,以后都由我来管吧,她虽是有些来历,却也并非妖邪,师兄你们不必担心。”渔舟隐见独孤逸不愿多说,也知道他决定之事便不能挽回,但自己心中疑虑颇深,却是不吐不快,便道:“独孤,我见你对她格外上心,说来那丫头相貌虽比蔓菱略有不如,但也是清秀美貌,莫不是你对她动了什么心思?”
独孤逸苦笑一声,道:“师兄,你我相识已有千载,怎的今日在你心目中,我竟变成了那好色之徒吗?”渔舟隐笑了几声,道:“我也是奇怪,你做事向来极有分寸的,今日有些反常。”
独孤逸笑了一声,不再言语,渔舟隐又低声道:“你可已经全然恢复了?”独孤逸“嗯”了一声。渔舟隐又道:“那诡檄岛不是个好地方,都这么久了,你何不干脆把他接到重霄宫来?我与好几位仙派耆宿议起此事,他们都道既然他也未曾做过什么损害仙界之事,那又何必待在那个地方受苦?毕竟是你兄长。”
独孤逸长叹一声,半晌道:“不妥,毕竟他行事与仙界中人不同,他也待得惯了,不愿意离开那里。至于那些仙家,”说罢轻笑了一声,“他制得世间之毒,解得天下符咒,只怕他们惦记的,未必是他这个人,而是他那一身本事。”
渔舟隐道:“不管怎么说,他们也看在你的面子上,这么久以来,没有……”突然间止住话头,大声问道:“谁躲在外面?”
萸扬帜吓了一跳,忙从纱幔后面转出来,来到二位尊长面前,躬身施礼道:“扬帜拜见掌宫师尊、师伯。”渔舟隐皱皱眉,道:“扬帜,来了怎么不进来,鬼鬼祟祟躲在那里偷听!”
萸扬帜嘻嘻一笑,道:“弟子也是刚来,听到师伯和师尊说话,一时不敢进来。”独孤逸抬头瞅了他一眼,道:“便是进来了,也不是不让你听。我和你师伯说的话,又有什么瞒人的不成?偏跟那些不长进的学。你师兄他怎么样?”
萸扬帜忙道:“方才弟子和逞艳去看了,桀骜师兄又回以前那个山洞里去了,和那只怪兽待在一起。伤势也好的差不多了,弟子看去是没什么大碍了。”
独孤逸点头不语,渔舟隐看了他一眼,道:“你让桀骜回来,他却又来这么一下子,这个孽障,就是这么不省事!”独孤逸道:“他要怎样便怎样吧,这些事都没什么要紧。”渔舟隐叹道:“我知道你一直不愿他流落在外,也是怕那些别有用心之人打他的主意,给三界带来祸患。不过桀骜他从来都不服管束,这下子回来了,只怕是重霄宫以后多事。还有茝媖那丫头,她与桀骜两个说不清道不明的,这以后该如何相处?这让其他弟子看在眼里,成什么样子?”
萸扬帜偷偷翻了渔舟隐一眼,心道这师伯从来对桀骜就成见颇深,只要一有机会,就要在师尊面前说上几句,只怕师兄以后这日子也不好过。再说这次他之所以负气不肯来这边,还不都是拜你渔舟师伯那几位弟子所赐。只听独孤逸笑道:“师兄你对他们两个成见太深。重霄宫道门大开,凡有仙缘者,只要诚心向道,你我又何必如此苛求?再说桀骜和茝媖也并没做什么恶事,日子久了,大家自会分辨。”
渔舟隐重重出了一口气,道:“我也不是非要跟他们过不去,只是有些担心,这么多年了咱们辛辛苦苦的不易,若是因为这些事,令重霄宫声誉有毁,咱们好容易创下的基业,岂不是……”说罢又重重叹了一声。
独孤逸见他神色忧虑,眉头皱成一个疙瘩,心中也知道千百年来,这些长老为了仙界事务到处奔走,辛苦劳碌,心下也自感动,便道:“重霄宫立业几千载,宫中长老现在守在这里的,也不过就是你们这几十位了。师兄你为了重霄宫日夜操劳,只不过这世上之事,本来也难以事事遂愿,以后不妨也看淡些,管他众口纷纭,咱们只做好自己本份罢了。”
渔舟隐刚要再说,忽见湛青紧走几步进来,躬身道:“掌宫,怀铭长老求见。”独孤逸“哦”了一声,道:“请他进来吧。”便站起身来。
湛青应着去了,不一时便见一个瘦瘦高高,满脸病容的道人,身着宽大道袍,快步走进来,还未到跟前,便道:“独孤,蜀山那边有消息了。”独孤逸忙道:“怀铭师兄,别急,坐下说。”怀铭道人便与渔舟隐点头致意,然后走到独孤逸旁边,一撩袍角坐下。
萸扬帜忙又躬身道:“弟子给师伯见礼。”怀铭道人点点头,独孤逸便道:“扬帜,你先出去吧。”萸扬帜偷瞄了怀铭道人一眼,只见他垂目坐在那里,不知怎的心里对这个仙风道骨的怀铭师伯总感觉有些惧怕似的,便忙应了一声,转身出殿来。
独孤逸问道:“师兄,蜀山那边怎么样?”怀铭道人摇摇头,道:“枯苏子仙逝了。”独孤逸一怔,渔舟隐吸了一口气,叹道:“几十年了,终究还是没能挺过来吗?”怀铭道人缓缓点了点头。
独孤逸站起来,负手踱了几步,沉吟不语。渔舟隐又道:“鬼宿的修罗冰掌霸道得紧,只是我没想到,枯苏子身为蜀山掌门,居然会命丧鬼宿掌下。”怀铭道人道:“那鬼宿法力深不可测,蜀山近些年式微,枯苏子虽是掌门,却也不过是矮子里边拔将军,以他的道行,不是鬼宿的对手,丧命也没什么稀奇。听说蜀山弟子痛悼掌门,日日操练剑阵,誓要向魔界讨回血债。”
渔舟隐道:“那蜀山派中,现在连个像样的弟子都没有,枯苏子一死,不知这掌门之位会落到谁头上。”独孤逸道:“蜀山怎么说也是千年仙派,虽是近些年走了下坡,但历代仙长的威名犹在,而且门派中宝物与秘笈也定然少不了,假以时日,不愁无法重新崛起。眼下他们最重要的,是要找到一个合适的掌门,才是关键所在。”
怀铭道人摇头道:“那蜀山派放出话来,道是无法遵从重霄宫仙尊之议,杀师之恨,不能与魔界善罢甘休。而且那虚谷子,对重霄宫颇有微词,又拿着掌宫与魔尊的渊源说事,大放厥词,说什么……”说罢抬眼看看独孤逸,独孤逸会意,便笑道:“师兄你但说无妨。”
怀铭道人轻咳一声,道:“他们说掌宫你……假公济私,借着三界渡劫之说,与魔尊暗通款曲,又道是近些日子以来,掌宫你处处明里暗里维护魔界,纵容门下弟子结交妖魔等等,凡此种种。还说掌宫你提议与魔界暂时摒弃前嫌,共渡天劫,蜀山上下恕难从命。而且近段日子,他们蜀山弟子没少与魔界纠葛,虽说几次下来也屠了几个小魔,可蜀山自己也丧了几名弟子,这怨仇我看更是解不开了。”
独孤逸点点头,道:“魔界有没有什么大动静?”怀铭道:“魔尊那里倒还没怎么样,连个像样的魔使也没见出来。只是我担心蜀山再这么闹下去,早晚激怒魔尊,那时候反而不好收拾。”
渔舟隐皱了皱眉,道:“师弟,你不要张口闭口魔尊魔尊的。那妖女不肯和蜀山派对抗,必是怕了这三界大劫,魔界还不是要仰仗仙凡两界?死几个区区小魔,她又岂会放在眼里?蜀山派虽说冲动了些,但掌门身死,这奇耻大辱,难道叫他们罢了不成?”
怀铭道:“师兄,这我也知道,只是蜀山派毕竟今非昔比,若是强要与魔界死拼,那最后吃亏的恐怕还是他们自己。独孤,眼下这事,你说咱们怎么办才好?”
独孤逸看了看渔舟隐,道:“师兄,还得你走一趟,去蜀山拜祭枯苏掌门吧。顺便跟虚谷道长说,若有用得着重霄宫之处,只管说才是。魔界那边,咱们便盯好了,若是有什么不利于蜀山的地方,重霄宫定不会袖手旁观。”
渔舟隐与怀明道人都点头称是,三人一时无话。半晌,怀铭道人看着独孤逸,笑道:“这件事罢了。独孤。我还有一事问你,三日后你要与那茝媖姑娘结义,可是真的?你到底打了什么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