萸扬帜一怔,见他居然不许自己跟众人一起练功,一时心中气愤莫名,待要与他们争吵,心知这几人素来狡诈,又同声共气,旁边一众青年弟子见他们争执都不敢则声,他自己想了想,若为这些小事争执起来,被师尊知道了反而生气,便道:“不练就不练。离了你这里,我倒还练不了功了不成!”
麓江天得意洋洋,伸出一只手道:“请吧。”萸扬帜冷冷看了看面有得色的荆璀几人,转身便走。慕俨见他走了,便凑上来低声问道:“荆师兄,这么做没什么事吧?万一被掌宫师叔知道了……”
荆璀“哼”了一声,道:“弟子之间争执是常事,你什么时候见到掌宫师叔为了这点子事驳长老们的面子?”麓江天也道:“怕什么?师父回头问起,咱们便说是这小子自己狂妄自大,看不上渔舟隐的弟子,你说师父会向着谁?”荆璀冷笑一声,道:“万事有我。别说了,快练功去。”
萸扬帜离了众人,欲待去寻桀骜,又想起自己现在应是遵循宫规在练功,不可到处游玩,思忖片刻便独自一人向后山走来。重霄宫在山前,此处山势高峻,后山荒凉,长年有积雪,因此众弟子极少到这里来。萸扬帜上山日子虽没很久,但也练就了凡间没有的本事,脚步轻快,不一时便来到后山。
后山背阴,连树木都少见,此时已近深冬,天气寒冷。萸扬帜虽是修仙之人,不惧严寒,却也感觉得到这里比山前冷上数倍,他有法力护身自是不怕,见这里洁白清净的,心中反倒还有些喜欢,便向上继续走了一段,找了一处僻静所在,便盘腿坐下,练起独孤逸亲授的心法来。
一时意念入定,便神游物外,此间种种,便感觉不到。忽然闻听耳边“追追追儿”的叫声,似是一只鸟儿,鸣叫声甚急。萸扬帜神归体内,睁开双眼,不由气恼交加,心道:“这严冬时节,哪里来的鸟儿?重霄宫仙界名山,什么妖怪也不敢上来,此必是我心魔作祟。萸扬帜啊萸扬帜,你可千万要定住神。”正自胡思乱想,忽见一只翠色小鸟飞到自己头顶上,两只翅膀急速扑扇,口中“追追追儿”地叫着,声音甚是焦急。
萸扬帜见这翠鸟毛色艳丽,映着白雪甚是好看,便忍不住伸出手去,想要抚摸那鸟儿,忽然心中一凛,暗道:“邪魔外道,从来都是虚有其表,我切不可上当!”便闭起眼睛,刚要提气,忽听那翠鸟惨声一叫,只觉额头痛了一下,忙睁眼看时,原来那只鸟儿竟尖叫着扑向自己,用尖喙戳了自己脑门一下。
萸扬帜吃痛,忙站起身来,见那翠鸟飞起老高,却仍是围着自己打转,心中不由奇怪,便道:“你这鸟儿是何方妖怪?好大胆子,敢来重霄宫作祟!”
那翠鸟见他呵斥自己,却并不逃走,只向着他身后的方向大声尖叫,萸扬帜猛地醒悟,还未及回头,便闻到一股腥味,他心念转动奇快,忙向前一纵,只听身后一阵疾风刮过,回头看时,只见一条水桶粗的大蟒正盘在自己方才打坐之处,高高昂着头,朝自己吐着信子。
萸扬帜大吃一惊,急忙纵身后跃,那大蟒身子一挣,猛地扑过来,萸扬帜无奈,见旁边一棵大树甚高,忙腾身飞起来站到树上,不料那大蟒反应却是奇速,身躯一挺,便向树上游动而来,不一时也到了树干顶部,萸扬帜看看无法,便忙纵身跳到旁边一棵树上,细看那大蟒,浑身墨绿犹如千年的古潭水,黑色暗纹若隐若现的,不由头皮有些发麻,心知这大蟒绝非普通蟒蛇那般没有毒性,看来是极凶恶的毒虫。
那大蟒眼见萸扬帜逃走,一时到不了这边,便顺着树干向下溜,看样子是要从地面再游动过来。萸扬帜松了口气,便又纵得远些,却不料前面再也没有高大的树木,若要逃走,则必须到地面上去,那时只怕自己跑不过这毒虫,一时无计,那大蟒却已经游动到了这边,又向树干爬上来。
萸扬帜叹道:“今日你非要拿我当点心不可了?”无奈又纵回方才那棵树,心道:“萸扬帜啊萸扬帜,再叫你乱跑乱闯,这会儿可如何是好?”心想若是如此与那大蟒周旋,总有力尽之时,那时岂不束手待毙?绝望之际,一咬牙握紧腰间长剑,心道:“大不了咱们同归于尽!那样,长老和师兄弟们来收捡我尸首之时,也会暗赞我一声好男儿。若是就这么被这畜生吞了,化成屎尿,那可真是憋闷得紧,死都不能瞑目!”
想到此处,胸中不由豪气顿生,便“唰”的掣出长剑,一用力跳离树枝,心想若是刺过去,最多给那蟒扎一个小洞,根本伤不到它,便双手抓住剑身,高高跃起,找准蟒身用力削下去。不料那大蟒身子虽粗长,动作却极为灵巧,只向后微微一收,再次挣过来时,尾尖一甩,身子盘了几盘,竟将萸扬帜缠住了。
萸扬帜大惊失色,心里知道若是被大蟒缠住身子,那便是九死一生,无奈被缠得紧紧的,挣脱不开,幸而双手还举着剑露在外面,便朝那蟒身上连扎带刺,那大蟒却似毫不在乎,高昂着蛇头,嘴巴微微张开,吐出信子,面目狰狞,瞪着萸扬帜,似乎在冷笑一般。
萸扬帜咬牙切齿地又刺又扎,却觉得那大蟒缠的越发紧了。他自感劲力渐失,正自绝望,忽听一声尖利的鸟叫,那翠鸟居然疾速冲向那大蟒脑袋,伸出尖喙,狠狠地啄向蟒眼。那大蟒不料翠鸟此举,居然被它一下子啄中,闷哼一声,腹中嘶嘶作响,身子不由一颤,一甩头向那翠鸟咬去。那翠鸟虽是竭力高飞,却仍是慢了一步,被那大蟒一下子咬住了一条腿。
萸扬帜见那翠鸟伤到那大蟒,蟒身一松自己已不那么受困,不由精神一振,眼见大蟒吃痛,脑袋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便凝聚浑身劲力,大喝一声,举剑用力削过去,一下子便削掉了蟒头。大蟒身子挣了挣,便瘫落到地上,萸扬帜忙从里面逃出来。
那蟒头掉落地上,却仍是狠咬着鸟腿不撒口。萸扬帜找准蟒颈处,狠狠一剑钉下去,将那蟒头钉在地上,蟒口这才松开。那翠鸟惨叫着将腿抽出,扑打着翅膀,想要飞却飞不起来。
萸扬帜忙过来,一把抓住翠鸟,见它拼命挣扎,眼中露出恐惧,便忙道:“放心,我不会伤害你,你被那毒虫咬伤了,咱们可得想个法子治一治才好。”说罢看了看鸟腿,上面深深几个硕大的牙印,直往外冒着黑血。那鸟儿又怕又痛,一下子竟晕了过去。
萸扬帜皱了皱眉,心知若是不赶紧对这只翠鸟施救,那等它毒气攻心,便会丢了性命。虽说只是一只鸟儿,可它对自己却有示警和救命双重之恩,又怎能看它命在顷刻而见死不救?想来想去也没什么好办法,忽然想起桀骜,便抱着那鸟儿一径向桀骜栖身山洞这边跑过来。
桀骜回到山上之后,虽是不与众人来往,却也自己遵循重霄宫晨功晚课时间,正在修习剑术,只不过手中并非是长剑,而是吞露而已。只是他功力了得,加上吞露上古利器,一招一式间也是剑气四溢。重霄宫晨功甚是严谨,不准任何人偷懒,桀骜再料不到这个时候会有人过来。萸扬帜跑到洞口的时候,差点撞上桀骜的剑气。
桀骜猛地见萸扬帜冲进来,忙收了功力,皱眉道:“扬帜?你怎么这时候来了?偷懒不练功吗?我刚才差点伤到你。”
萸扬帜来不及说话,只喘着粗气,将手中翠鸟递到桀骜面前。桀骜一怔,道:“这鸟是怎么回事?”一眼望见了鸟腿上的伤口,不由吸了口凉气,道:“怎的伤得这么重?”
萸扬帜喘匀了气,便将方才发生之事对桀骜简单说了一下,桀骜这才明白,伸手摸了摸那鸟腿,只觉触手火烫,见那翠鸟闭目不动,不禁摇摇头,道:“没救了。”
萸扬帜颓然坐倒,半晌没有言语。桀骜见他神色黯然,便道:“不过是只鸟儿,也是它命中有此一劫。”
萸扬帜大声道:“什么嘛!它是我救命恩人……恩鸟……”说罢语带呜咽。桀骜吓了一跳,忙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萸扬帜也不再理他,抱着那只翠鸟,哽咽着翻看它腿上伤口,见它奄奄一息,心中难过已极,眼泪不由滴落下来,有一滴竟滴进了鸟腿上的伤口中。那鸟儿一抽搐,竟醒了过来,发出一声哀鸣。
桀骜听了心中不觉一抖,见那鸟儿甚是可怜,便走过来又看了看那鸟腿的伤势,见那伤口上牙印已变成黑色,肿的老高,便叹了口气,道:“咱们尽尽人事吧,我给它把毒血放一放。”说罢用吞露在那伤口上轻轻割了一个小口子,那鸟儿哀叫一声,伤口汩汩地流出黑血来。
桀骜与言语中目不转睛地盯着鸟腿,只见那黑血流个不住,不一时已变成深紫色,再流了片刻,那血的颜色竟越来越浅,最后流出的,居然便是红色血液。
桀骜心中一动,忽地想起一件事,便拿起吞露,割开自己指尖,将自己的血滴了几滴到鸟腿伤口中。过了一会儿,那鸟儿睁开眼睛,轻轻叫了一声,只见它腿上伤口虽然还是肿得高高的,但摸起来已经不再烫手,只有温热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