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宿冷笑道:“这会儿下跪,不免晚了。”骜枭却心下焦急,心下思索如何解救桀骜,却又自知并非鬼宿对手,不由心急如焚。正无计可施,却见桀骜胸口冒起丝丝白汽,那尖锥瞬时融化成水,一滴滴落到地上。桀骜胸口衣襟处只留下一小片水渍,脸上霜气溶解,不一时便恢复如初,慢慢站起身来。
鬼宿大惊,自己这“修罗冰掌”自成名以来,威震三界,无人不怕。多少成名的仙派中人都不敢与自己对上一掌,如身中冰锥,轻则将养许久,损失几百年道行;重则仙身尽废,性命难保。
今日见桀骜片刻间竟已恢复如初,顿时失色,上下打量桀骜道:“难道你是不死之身?”说罢双掌一合,再次分开时,双手间只见白茫茫一团寒气,跟着一送,掌间排山倒海之力呼啸而出。
一时只见两边的树木、山石都被这惊天巨力带起,搅成一团猛扑向对面二人。桀骜欲要躲避,却因为还要护着茝媖,只得凝神敛气,双臂交叉于身前,咬紧牙关,欲硬接了他这一击。
突见一人飞身而至,双掌环转结一个气团用力推出,与鬼宿寒气相撞,只听轰天一声巨响,气浪四散,山石树木四下乱飞。
鬼宿定睛一看,随即冷笑:“骜枭,窝里反吗?”骜枭道:“我不能让你伤他!”鬼宿咬牙道:“好,那我送你们一起下冰狱!”双手环转,又是一团寒气袭出。
却见半空绿光一闪,一人飞身而至,袍襟一抖便将鬼宿这一团寒气收住,身子旋转几下,飞到一块山石顶上,厉声道:“要打出去打,别弄乱我的地方!”
魔尊蝶灭高高地站着,神情冷傲,身形瘦削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却是稳稳立在山石顶上,俯视众人,连裙角都一丝不乱。
鬼宿等群魔立即伏身下拜。蝶灭扫视众魔一眼,粉面含威,冷艳的眼神最后定在桀骜脸上。桀骜略一思忖,一膝跪倒在地道:“桀骜拜见......”
蝶灭傲然打断他道:“不必。现今你我各行其道,以前的事无须再提。”
桀骜站起身来,凝视蝶灭道:“今日我来魔界,是要救茝媖姑娘出去。请......请魔尊成全。”
蝶灭哈哈大笑,道:“桀骜,你要我怎么回答你?也罢,我今日高兴,准许你从魔界全身而退,至于茝媖,你有本事救就救,不然趁我现在还没改变主意,你赶紧走,晚了可就走不成了。”
桀骜摇头道:“不行,救不了她,我绝不会离开。”
蝶灭怒道:“怎么你兄弟二人,都这么固执,好话听不进去?跟我耍小孩子脾气吗?告诉你,你若再不走,可别怪我不客气。”
茝媖躲在桀骜背后半日,此时见事情僵住,心知二人要逃出去势比登天,单是鬼宿已经难以对付,现在又加上魔尊。桀骜功力虽强,要一人对抗这魔界两大高手,还要带着自己闯出去,几乎是不可能的。
再说小玉儿还待在这里,虽然还没暴露,但犬蛛已经嗅到了不同的气息,就算自己能出去,把小玉儿留在这里,也早晚会被抓到,吉凶未卜,想到此处便道:“你别管我,你自己走吧。我没事的。”
桀骜道:“我此番就是来救你的,你别怕,我一定可以带你出去。”茝媖急得脱口道:“我不能走,我还要救小玉儿!”
蝶灭冷笑道:“那个臭丫头,以为自己神不知鬼不觉呢。哼,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我不信把这里翻个底朝天,还抓不到她!你们俩也不必争了,既然不走,就全给我留下!”
说罢袍襟狠狠一扬,劲风过处,只见漫山遍野飞起无数蝴蝶,遮天蔽日,向二人猛扑过来,不一时便叮满了二人全身,密麻麻的,令人起栗。二人不停扑打,仍是驱赶不了。桀骜运起内劲将身上沾着的妖蝶赶跑,却仍不停有新的蝴蝶一群一群扑上来。茝媖没有功力,不一会儿便觉抵抗不了,那妖蝶顺着袖口、裤脚直往里钻,粘粘涎涎的,甚是恶心。
桀骜无法,只得将茝媖往怀里一拉,环抱住她的头脸,衣袖一翻将二人面部遮住,以免妖蝶钻入口鼻。至于身体之上的妖蝶,已经是顾不得许多了。不一会儿,妖蝶便将二人裹成一团。
忽然黄光一闪,只见一个黄衫黄裙的小姑娘飞身而至,手持一条绢带不停挥舞,那绢带足有丈许,抽打在蝶阵之中。只见被抽到的妖蝶纷纷化为齑粉,不一会儿漫天的妖蝶已经不剩几只,只剩下裹在桀骜和茝媖身上的,仍是密密麻麻,足有上千只。
群魔一时愣住了,竟无人上前。小玉儿落到地上,几步走到茝媖二人身边,绢带一甩,将二人缠住,紧跟着手臂扬起狠狠甩了几圈,只见二人身上沾着的妖蝶化作漫天粉雾四散纷飞,等小玉儿停下之时,二人身上已经只剩下十几只蝴蝶附着了。
蝶灭笑道:“你肯出来啦?你若是将碧梢杀死,毁尸灭迹,那便能藏上几日,不被发现。现在跟他们一块儿送死,是不是有点后悔自己不够狠毒?”
小玉儿一扬头道:“堂堂魔尊,就这么点微末道行,弄几只蝴蝶来唬人,现在还在这里大言不惭。我告诉你,来之前,我已经到你屋子里,把你的青瓣蝶兰连根拔了,看你心疼不心疼!”
蝶灭神情一凛,忙道:“真的?”咬牙一跺脚,急急纵身飞去。骜枭忙起身跟上去。鬼宿欲待开口,却忍住了,转脸对小玉儿道:“小丫头,你是什么来头?三界中不见你名头,本事还不小。”
小玉儿哂道:“你觉得自己什么都知道吗?看你的脸色,已经好长时间没出屋子了吧?三界中现在能人异士倍出,你不知道的多了去了!像我这样的微末道行,你就大惊小怪,若是碰上厉害的,管教你鬼宿变冤鬼!”
鬼宿自矜身份,听到小玉儿如此说话,心中虽是恼怒,但却不愿与一个小姑娘一般见识,便道:“徒逞口舌之利,我看你们今日如何逃出这里。”
说话时茝媖和桀骜已经清理干净了身上的妖蝶,茝媖一把抱住小玉儿,眼中含泪。小玉儿拍拍她的手道:“别怕,有我呢!”
姹罗川突然飞扑过来,一招分心爪直攻小玉儿。鬼宿也再次掌凝寒冰,大力攻向桀骜。桀骜凝神发力抵挡鬼宿的攻势,却见犬蛛一扬手,一张蛛网兜头飞过来,将茝媖整个裹住。犬蛛手一收,茝媖惊呼一声,已被犬蛛擒过去。
小玉儿惊叫一声,便要扑过去解救茝媖,却被姹罗川死死缠住分不了身。桀骜见茝媖被抓,情急之下顾不得鬼宿的攻势便飞过去要救她,一分神破绽大露,鬼宿趁机一招“修罗冰掌”猛击在桀骜肋下。
那肋下是最柔软之处,一旦被击中,轻则闭气丧失行动能力,重则骨断筋折,非死即伤。桀骜猛觉气息闭塞,一点力气也无法使出来,直摔到地面上,动弹不得。
鬼宿一招击中,便借势连出三掌,攻向桀骜面门。一时四周寒风凛凛,空气似乎都结成了冰霜,夹带着鬼宿杀气腾腾的掌力,直扑过来。桀骜刚翻身坐起,便觉巨大的气浪直冲到自己身前,已是无从躲避。
桀骜长叹一声,一咬牙,眼中忽然精光大盛,猛地仰天狂啸,声音如同一把利剑,直刺苍穹。只见天空忽地暗了下来,黑云翻滚层叠,狂风骤起,刮得众人东倒西歪,眼睛都睁不开。
一时只见谷中的物事纷纷被卷起,树木、砂石满天乱飞,姹罗川和犬蛛还有群魔已经被刮上了半空,惊恐地大叫。鬼宿功力深厚,却也是站立不住。用尽全力稳住身形,转身却见桀骜迎风而立,脸色阴沉,眼神肃杀,神威凛凛如天将下凡,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
鬼宿大骇,忙急运内力欲再次发掌,却是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桀骜走到鬼宿身边,伸手便掐住他的脖颈,一抬手已将他举在半空,眼中杀意陡盛,一咬牙正欲发力,忽听小玉儿大叫:“不可!”
桀骜一怔,一松手,鬼宿掉下地来,捂住脖子不停咳嗽。小玉儿叫道:“快走!”身形一晃,两条绢带飞出,缠住桀骜和茝媖的身体,一道黄光闪过,三人已划空而去。
片刻风停,天空黑云散去,又恢复了阳光普照。鬼宿惊魂未定,慢慢站起身来,瞠目不语。半晌只见姹罗川和犬蛛从空中摔下来,口中鲜血狂喷,眼见伤得不轻。地上四散着群魔的尸首,东一片西一片的断树和石块。
不一会儿蝶灭和骜枭一前一后飞身而来。骜枭急问:“方才发生了什么事?”姹罗川怨恨地看了他一眼,愤愤地道:“骜枭,今天的事,你怎么说?”
蝶灭瞥了姹罗川一眼,徐徐道:“桀骜做的事,你问他做什么?”姹罗川低头不敢言语,只与犬蛛恨恨地交换了一下目光。
蝶灭环视四周一眼,叹道:“好好的垂蕤谷,给我弄的乱七八糟,还把人给跑了。鬼宿,到底怎么回事?”
鬼宿垂首道:“禀告魔尊,方才天地变色,那桀骜魔性大发,我们都不是他的对手,结果被他们跑了。属下无能,愿受责罚。”
蝶灭点头道:“桀骜天生异禀,也正因此为仙界所弃。虽说被他们跑了,不过你也尽力了。也罢,过几日便是那和尚成正果的大日子,咱们便去舍身寺道贺,也算是咱们的心意。三界一直传闻丹华舍利便在舍身寺中,你就准备一下,到时候把它夺过来,戴罪立功。”鬼宿顿首道:“是!”
蝶灭点头转身。姹罗川见她方才不顾去了,现在还怪罪到鬼宿头上,心中一直气不愤。见她欲走,便抬头昂声道:“魔尊。”
蝶灭回过头来,问道:“什么事?”姹罗川讥讽地一笑道:“属下是关心魔尊,但不知魔尊的青瓣蝶兰,可有什么损伤?”
蝶灭冷冷地望着她,嘴角慢慢浮起一抹笑意,一只手慢慢抬到心口,三指轻拈,小指微翘。鬼宿见状大骇,急忙纵身将姹罗川一把推出去老远,同时只见蝶灭掌心一翻,一道银光疾穿过众人猛击在姹罗川方才跪地之处,“轰”的一声,地上被击出一个大坑,碎石飞溅。
姹罗川吓得面如土色,倒地不起。鬼宿忙道:“魔尊开恩!姹罗川口不择言罪当万死,可现在用人之际,请魔尊饶她一死!”
蝶灭冷笑道:“我掌管魔界以来,这招万魔惩戒还从未演示过,原来威力当真如此之大。姹罗川,你想第一个入灭道吗?那我可以成全你!”
姹罗川知道自己方才鬼门关走了一遭,只是跪伏在地,瑟瑟发抖,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一句话来。蝶灭轻蔑地看了她一眼,环视群魔,“哼”了一声,拂袖凌空而去。鬼宿与骜枭也跟在后面去了,只剩姹罗川与犬蛛恨恨地怒视着蝶灭与骜枭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