桀骜听她提起蝶灭，不觉顿了顿，半晌叹道：“其实蝶姑姑也是一时意气。我想她后来自己细思，也难免会有悔意。”
茝媖道：“蝶姑姑？你是这么称呼她的？”桀骜道：“她和我师父以师兄妹相称，我自然要叫她姑姑。”
茝媖点头，又道：“我在魔界见到过她，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不知道的人，谁会相信她是魔界之主。”
桀骜道：“她这个人很好的，若不是当年为我师父所激，一怒出走，她现在应该也是仙界有名的上仙了。只不过师父就是这样，什么事情都淡淡的，在重霄宫，除了蔓菱姑姑，别的人和事，他几乎都不那么上心。蝶姑姑对他一往情深，本来我们都以为他们俩会成亲，不想有一天，师父带回来蔓菱姑姑，从那以后，师父就像变了个人，对蔓菱姑姑十分照顾，饮食起居都要亲自过问，谁要是对蔓菱姑姑不敬，师父便会十分生气。我们所有人都觉得师父是移情别恋了，蝶姑姑性子高傲，自然是难以接受。终于有一天，蝶姑姑跟蔓菱姑姑吵了起来，师父只管护着蔓菱姑姑，蝶姑姑一怒之下便离开了重霄宫，杳无音信。又过了一段时间，听说她居然做了魔尊，还把名字从宛蝶改作了蝶灭。”
茝媖道：“那你师父他定是深爱这位蔓菱姑姑了，不然怎么会为她改变那么多？魔尊是被你那个蔓菱姑姑气走的？”桀骜道：“大家也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师父的心思让人捉摸不透。其实蔓菱姑姑人也很好的，只不过这世上只有一个师父，她既也喜欢师父，又怎会和蝶姑姑相处的好？蝶姑姑走了以后，没过几天，骜枭在随心殿给师父叩了三个头，说他要离开重霄宫，师父也未挽留。后来连我也是才知道，这家伙心里居然一直有蝶姑姑，为了她连仙界都不待了，竟去了魔界。”
茝媖道：“我在魔界见过你大哥，他的性子就有些像你说的你师父那样，什么事都淡淡的。也许魔尊是用什么妖法迷惑了他呢？你那蝶姑姑，毕竟现在已不是仙，而是魔了，必定和以前不一样了。骜枭和她同处一室，自然会被她影响，失却了本性也未可知。”
桀骜摇头道：“他俩虽是同在魔界，可到现在还是清清白白的，并没有什么。”茝媖惊讶地睁大眼睛，道：“那日在魔界，我亲耳听到魔尊说要你大哥到她房里去，又怎会......”说罢自觉失言，忙停下不语，脸却不禁红了。
桀骜看了她一眼，笑道：“骜枭就是这么个人，蝶姑姑使性子也好，拿他撒气也好，他都不在乎，也不计名声，也不屑解释。说起来他的性子真的很像师父，跟师父也最亲。他走了之后，师父伤心了一阵子。不过有他陪在蝶姑姑身边，可能师父和蝶姑姑心里也都会安慰一些吧。”
茝媖道：“你是说在魔尊的心里，把他当成替代品吗？那对他岂不是很不公平？”桀骜道：“他不要公平，他只要在蝶姑姑身边。”茝媖道：“可是对魔尊来说，他只是骜枭，不是独孤逸。就算是很像，也只是像，永远都不是。”
桀骜一怔，转头见茝媖嘴唇紧抿，神色决然，心中忽感慌乱，不知该说些什么。茝媖觉他有些异样，细思自己方才所言，似乎也觉有些不妥，便也不再言语。
二人不再说话，只有晚风吹过，海浪声哗哗作响。看看月上半空，桀骜起身道：“走吧。”说罢便跳下礁石。茝媖起身跟在后面，桀骜向她一笑，伸出手来，茝媖也大方地伸出手拉住他，二人一同飞起在半空。
夜晚黑漆漆的，月儿如眉，挂在天边。二人速度很快，不一时便来到舍身寺上方。茝媖轻声问道：“那些门派的人还在这里吗？”
桀骜冷笑一声道：“只走了几个门派，下剩的是打算看热闹看到底了。慧闻大师知道自己也没什么办法，现在只是带着寺僧在舍利跟前诵经。不过他们虽是肉体凡胎，那些仙派反而因此被仙规辖制，不敢轻举妄动。”
茝媖点点头，道：“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江南先生也不在，我们怎么能偷出舍利来？”桀骜摇头道：“我们还是不要这么做。”茝媖奇道：“为什么？”
桀骜道：“慧见大师的意思，要咱们把舍利带走，是怕舍利落到那些居心叵测之人手中。不过这几个仙家已经合计好了，再过两日，这边事情完结，渔舟师伯和白婆婆就会先带着舍利回重霄宫。如果丹华舍利暂由重霄宫保管，那倒是比放在咱们两人手中要踏实的多。重霄宫名头那么响，没人敢去打舍利的主意。而且据我看来，重霄宫从我师父而下，也没人会有那么大的胆子，要去炼化如此神物。所以这头三个月，咱们竟可放心偷懒，把它放在重霄宫，不然舍利被盗，钟不迫和万苍淮他们头一个就要怀疑到咱们俩身上。被这几家门派合起来追杀，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茝媖白了他一眼，心想他说的也有道理，以她看来，这四家门派中，重霄宫也是唯一可以信得过的，略一思忖便道：“原来你早就打好了主意，却不告诉我。”
桀骜笑道：“你一直急着要回来，告不告诉你，又有什么分别？”茝媖道：“我自然是急着回来，不然待在你那个岛上，像......像什么样子？”
桀骜嘴角一扬，正欲开口，忽见寺后一个小小的身影腾空而起，像是要躲避什么一样，在空中飞快前行。桀骜一怔，还未看仔细，却见又是一个身影在后面跟着飞起，竟像是追赶前面那人一般。
茝媖也看见了，忙道：“那两人是谁？”桀骜忙示意她不要出声，低声道：“看身法倒像太华门弟子。把眼睛闭上。”茝媖不解，桀骜道：“我带你跟上去看看。”
茝媖点点头，忙闭上双眼，桀骜一拉她，只听耳边呼呼风响，二人似乎正在飞身前行。不一时茝媖只觉二人像是落到树上，桀骜道：“睁开眼睛吧，别出声。”
茝媖睁开眼睛，见二人是落在一棵参天大树的枝干之上，树上叶子虽是掉落了一些，但还有些挂在枝头，加上枝干粗密，将二人藏身之处遮掩住，还可以从缝隙中看到地面之上。
只见地面上二人相对站立，居然是云映雪和水流萤！茝媖一凛，想起前些日子自己与老辛在太华山所见，不由暗暗心惊。只听水流萤道：“映雪，你不用再枉费心思了。摇光剑我已经藏了起来，你找不到的。你别再逼我，看着凌岳和星野的面上，我不会怎么样。过些日子，我会离开太华山，从此不与你父女扯上瓜葛。若是你再这么苦苦相逼，就别怪我做出事来。”
云映雪“哼”了一声道：“我以前真是小看了你，太华门中，凌岳是真傻，你是装傻，你们俩倒是天生一对。唉，其实我一直都很想当你是姐妹的，不想你偷偷做下这么大事，还让我当众出丑，这口气我一直咽不下去！不过看在你也是为了情郎的份上，我和你做个交易，如何？”
水流萤笑道：“你大老远逼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和我做交易？若真是那么简单，在舍身寺里这几日，咱俩待在一起的时间多得是，你干嘛不说？依我看，只怕你对我是起了杀心吧？”
云映雪微微一笑，道：“我之所以带你出来这么远，是因为舍身寺中那么多成名上仙，咱们俩的话音还未落地，就会被他们听了去。放心吧，你虽然可恶，但是罪不至死。我爹爹既然要保你，我也不愿意拗着他的意思。再说既然你决定要离开太华门，那我就更没必要杀你。不过你舍得凌岳吗？他若是不肯走，你又如何？”
水流萤不语，半晌道：“凌岳的志向，是要做一门之长，他若是要留在太华，以期将来有机会出人头地，我自是要保全他。再说，我......我做的事，他也未必肯原谅我。你心里自然是希望我们二人一起走，因为走的人越多，你的心上人就越有可能成为太华下一任掌门。”
云映雪笑道：“上官师兄在太华门所有弟子中，是最出类拔萃的，起码百年之内，无人能和他争持。你那个呆头凌岳就是留下来，也没有什么机会。”
水流萤默不作声，云映雪又道：“我现在有个机会给你，你若抓住了，那么你和凌岳从此远走高飞，另立门户，从此在仙界自成一派，无人可以欺压你们，岂不是比在太华门中苦捱要好得多？”
桀骜听她二人言语，不禁心生疑惑，转头看看茝媖，只见她双眉紧锁，神情恼怒，想开口询问，又怕被下面二人听到，便忍住不说话。只听水流萤道：“你是不是在打那丹华舍利的主意？”
云映雪哈哈大笑，道：“你果然聪明。绝世奇宝摆在眼前，你又何必抓着那摇光剑不放手？你若是得到了丹华舍利，与凌岳共同炼化了它，只怕以后的仙界，就是你二人说的算。依我看这便是你和凌岳千载难逢的际遇，能不能抓得住，就看你的了。”
水流萤淡淡一笑，道：“映雪，你这话去哄小孩子吧。那丹华舍利是天界神物，像我们这点微末道行，若要去强行炼化它，那真是自找苦吃。还有那些仙派，防守森严，你我就是想去偷出来，也得有那个本事。再说此等好事，你自己怎不去偷了来给上官沧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