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飞絮在屋中待着,心里记挂着桀骜与茝媖二人,自己频频催动内力,要解开穴道,无奈渔舟隐法力实在是高强,虽是略施小术,但一般人想要解开也是绝无可能,饶是白飞絮与他不相上下,费了半天功夫,也只是略缓和了酸胀之感,还是动弹不得。
正自焦虑无计,忽然间房门悄无声息地开了,一个人闪身进来。白飞絮一惊,低声喝道:“什么人?如此妄为!”虽是吃惊,但她毕竟艺高胆大,并不惧怕,见来人身形高大,黑布蒙着面,只露出眼睛,快速来到身前,却是不看自己,只低低地粗声道:“你真气困在哪里?我来给你解开。”
白飞絮讶然望着来人,只是屋中光线本来昏暗,来人又蒙着面,背对门口,也看不清楚,而且他故意压低嗓音说话,显是不想让人识破身份。白飞絮虽是不解,但她得道上仙,自重身份,又明白此人是想要来帮助自己脱困,既知他不肯暴露身份,便不追问,只道:“我双腿膝部,有重霄宫渔舟隐的银针。”
来人点点头,蹲下身来,看了看白飞絮的膝盖,道:“你别运真气。”说罢拎过一张椅子,将白飞絮双腿搭到椅子上,道:“得罪了!”说罢双手捏住白飞絮脚踝,顺着小腿往上用力一推,白飞絮“嗯”的一声低哼,两道银光穿膝而出,直射入房顶,消失不见。
白飞絮银针得脱,急忙翻身下地,那人忙道:“不可!渔舟师......上仙的银针不是等闲之物,再稍待一时,免得经脉逆行。”白飞絮听他言语,心下疑惑,便不动声色,一拱手道:“多谢相助。”
那人慌忙侧身道:“白......上仙不必多礼。桀骜一事,请上仙多多相助。”说罢起身向门口疾走,白飞絮再无疑虑,朗声道:“骜枭!”
那人身形一顿,道:“婆婆认错人了!”说罢抬脚便欲出门。白飞絮一急,忙站起身,大声道:“你给我站住!”说罢迈步就要追出去,却猛然觉得一股真气自气海直冲头顶,一时头晕脑胀,一跤摔倒。
那人忙停下脚步,回身过来,将白飞絮横抱起放到床上,见白飞絮对自己怒目而视,忙低下头,道:“婆婆别生气,我来帮你调息。”
白飞絮怒道:“不用你来,婆婆还没老!”说罢便盘膝而坐,双手捏个法诀,静心吐纳,全身气息运行数个小周天,不一会儿一张口,吐出一点淤血,自己看看,这才放下心来,见来人坐在身旁不语,便重重吐出一口气,然后一拳捶在来人肩头,气冲冲地道:“连婆婆都敢不认!你们一个两个是不是要把我气死?”
来人正是骜枭,见白飞絮生气,便摘下布巾,笑道:“几年不见,婆婆的脾气可是比以前大多了。”白飞絮叹道:“本来脾气不大,也让你们给气大了。你怎么会来这里?”顿了顿又道:“我就知道定是为了桀骜。”
骜枭低头不语,半晌道:“魔界已经传闻桀骜杀了云惊雷,又有人说数件神器已然降世,都会着落在那位茝媖姑娘身上,他们两人现在处境危险,我想来想去,只能来求婆婆了。”
白飞絮叹了一口气,道:“不用你说我也会保护他们两个。那云惊雷必然不是桀骜杀的,只是现在众仙家都一口咬定是他,连你渔舟师伯都站在他们一边。唉,我也知道他这么做也有苦衷,可是如果就凭婆婆一人,孤掌难鸣,也是没法子的事。你渔舟师伯已经焚羽香,请你师尊过来。要是他来了,也认定是桀骜所为,执意要清理门户,那我更是无计可施。”
骜枭皱眉道:“这件事说来也是奇怪,那云惊雷到底是被谁杀的?看手法绝非等闲仙家,少说也得是千年道行,才能下手如此又快又狠。当今仙界之中,别说是下杀手,就是能与云惊雷打个平手的也不多。如此一击即死,桀骜哪有那个本事?他们现在,如何就一口咬定是桀骜所为?”
白飞絮叹道:“还不是为了桀骜身上那点事?一个个都红了眼,都盯着他的内丹。偏这孩子,就非不听我的话,要是肯跟我回了重霄宫,哪有这么多麻烦?”
骜枭低下头,半日道:“桀骜都是被我连累。我也曾多次劝他,他也是不肯听。现在鬼宿他们也要抓他,蝶姑姑......”白飞絮断然道:“你别跟我提这个人的名字!”骜枭不语,白飞絮看了骜枭一眼,道:“你抬起头来。”
骜枭闻言抬起头看着白飞絮,白飞絮见他眉间隐隐透出一丝黑气,一双瞳仁也黑漆漆的,只可见一丝微弱光芒,不由心中难过,哽咽道:“傻孩子,你就要毁了,你可知道?”
骜枭淡淡一笑,道:“婆婆,我自己的事我知道,你不必担心我。”白飞絮道:“你这么做值得吗?你回来吧,咱们想想办法,趁着现在还有机会。何必这么苦自己呢?”
骜枭道:“婆婆,我的苦,是因为她心里苦;看到她苦,我心里更苦。”白飞絮低泣片刻,叹道:“你自小便是如此,什么都埋在心里,遇到事情,总是想着别人多些。从你来了重霄宫,我见你日日勤奋,进境极快,本来还替你高兴,只道你仙缘深厚,大成指日可待,谁知你居然为了......真的就舍弃重霄宫而去。桀骜也是......你可知你师尊多么伤心?还有婆婆,自小把你们兄弟带大,怎么你就不肯听婆婆一句劝?”
骜枭默然,垂首不语。白飞絮长叹道:“罢了,真是冤孽。骜枭,你既是拿定主意要跟着那个人,我也不想再多说什么。你自己走的路,希望他日你不要后悔。”说罢站起身来,道:“我没事了,你走吧,我要去那边看看。”
骜枭也站起来,忽地又跪倒在地,给白飞絮磕了个头,道:“婆婆保重!”说罢转身,头也不回地出门去了。白飞絮望着他的背影,不禁黯然低泣,又想起桀骜与茝媖,便收了泪,又叹一声,伸手取过长剑,直往云惊雷停灵之处而去。
刚到那边门口,便听里边万苍淮的声音道:“无论如何,咱们当务之急,是要让桀骜交出云掌门的内丹。堂堂太华上仙,死后连个魂魄都寻不到,还在咱们眼皮子底下,重霄掌宫到现在躲着不理,若是天庭怪罪下来,咱们该如何处置?”
白飞絮推门进去,渔舟隐看到她不禁愣了一下,白飞絮瞪了他一眼,径自走到香案前,拈香焚了,拜了几拜,回身问道:“他们几个呢?”
渔舟隐道:“方才让他们先回去了,也不知去了哪里乱串。”白飞絮点点头道:“那我去找找他们。”万苍淮听他们二人说话,不禁心生反感,便道:“白上仙,你们真是闲情逸致,人家这里办着丧事,你们只管闲聊天,也太不把太华门放在眼里了吧。”
白飞絮看了看太华门弟子们,见别人还好,只是云映雪瞪着自己的眼神中带着怨毒。又见旁边多了好几个人,自己并不熟悉,便道:“这几位是?”只见其中一个略显成熟些的年轻人起身走上来,一拱手道:“太华门余晖,见过重霄上仙。在下刚刚赶过来,处置掌门师兄身后之事。”
白飞絮恍然,原来这些人是接到消息赶来的太华弟子。这余晖她以前也听说过,是云惊雷的师弟,年纪虽轻,行事却极是稳重,便也拱了拱手道:“请了。云掌门仙逝,众弟子年轻,有余少侠处置太华事务,自是妥当。我这人不会客套,不过你们可以放心,我必定尽全力,帮太华门找出凶手。”
余晖还礼道:“多谢白上仙。有重霄宫这句话,太华门上下感激不尽。”白飞絮道:“余少侠不必多礼,这事重霄宫管定了。”
万苍淮见太华门群龙无首,余晖又年轻,寂寂无名,本想挑拨一下这两大门派的关系,自己隔岸观火,谁知这两人轻描淡写的竟将事情翻过去,心下不甘,便笑道:“白上仙说的好,咱们听了你这句话,都可放下心头大石。既这么着,那就请白上仙出面,将桀骜那厮抓回来,就在这云掌门的灵前,清理门户,那才是重霄宫当行之事。”
白飞絮瞪了万苍淮一眼,还未说话,便见余晖走上前来,施一礼道:“在下冒昧请问白上仙,我掌门师兄可是被桀骜杀害的?还有,太华门逆徒茝媖,现在哪里?请白上仙直言相告,在下感激不尽。”
白飞絮沉吟片刻,道:“余少侠,这件事里面,颇多疑惑。杀害云掌门之人,现在还无法断定,只是他们必要一口咬定是桀骜,不过依我看,真凶当另有其人。至于茝媖,她现在不在寺中,他们二人都离开舍身寺了,我也不知道到底在哪里。”
余晖上前一步,紧盯着白飞絮,道:“白上仙,事关重大,还请知无不言。”见白飞絮不语,便又道:“方才从重霄宫屋中出去之人,可是那桀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