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政官的办公室庄重而华贵,平日办公时,官员们进进出出,在这里请示事项、报签文件,好不热闹,而此时,漆黑黑的办公室里只有老瑞和朗云斯两个人,为了不引起别人注意,他们只开了办公桌前的一盏微弱台灯。
他们一个坐在正座,一个坐在对桌,将头凑在一起,眼前放着那个小铁盒,心情复杂地将要打开它。
朗云斯的脸色中透着一丝得意,他认为自己的任务完成得很出色,必定得到老瑞的称赞。
而老瑞的脸色则有些不同,当他看到那个盒子时,他眉头一皱,显出一丝疑虑。
“怎么了,阁下?”朗云斯小声问他。
不知为何,老瑞觉得事情没有他们预想的那样美好,他内心的热火冷却下来了一些。他曾经见过那样东西,那东西的大小和形状显然跟这个小铁盒不搭调,要长一些,显然不可能装进这个小盒子里。
老瑞缓缓抬起头,向朗云斯问道:“东西在这个盒子里面?”
看到主政官的疑虑,朗云斯也有了一些吞吐:“有什么问题吗,阁下?”
“我恐怕你又被那个小贼耍了,我善良的团长大人。”老瑞不甘心地摇了摇头。
“不可能……”朗云斯紧张起来,“他应该知道骗我有什么后果。”
“你有钥匙吗?”老瑞切入正题,“把它打开,我有预感,事情没有你预想的那么顺利,我的团长。”
朗云斯早有准备,从兜里掏出一把万能钥匙:“那小子说了,等他确认自己安全了才给我钥匙,如果东西不在里面,他不会多这么一手,他终究知道我们是惹不起的。不过,我已经找锁匠弄了把万能钥匙,现在就能打开它。”
老瑞并不看好地说道:“好吧,你这个团长的威慑力有多大,我们马上就能知道。”
朗云斯将钥匙插入小盒,咯吱一声,小盒被打开了。
朗云斯用手轻轻将盒盖揭开,老瑞则平搭着双手并未去触碰小盒。
两人将头凑近了一些,一齐看向里面。
然而,盒子里面除了一张叠着的纸条,什么其他的东西都没有。
老瑞已然感觉到被耍,不满地舒了一口气,身子向后坐去。朗云斯却不明所以,将纸条拿到手中打开来,看到上面写着:“团长大人,感谢你的差旅费,秘卷我已藏到安全地方了,就不劳你们费心了,嘿嘿。”
“可恶!”朗云斯将纸条揉成一团,重重地将它捶扁在桌子上。
这一刻,朗云斯在主政官面前显得羞愧难当,眼神中之前的得意顿时被气愤取代,他紧攥了自己的拳头,对老瑞说:“阁下,我会安排人把他追回来,您放心,我一定会取回秘卷。”
而老瑞,仍然保持着高贵的坐姿,尽管心里有些不悦,但并没有开口责备朗云斯。他自下里思考了一下:那小贼既然要弄个盒子来唬弄,自当用能装下那秘物大小的盒子,而这个盒子显然不对路子,说明什么?说明那小贼压根没有见过那件秘物,秘物更不在他手上!这只是那个小贼为求自保在故弄玄虚。想到这里,老瑞有点恍惚,他怀疑起自己一直以来的搜寻方向:难道老白提前转移了秘卷?或者,秘卷根本不在老白那里?难道,自己一直以来的揣测是错误的?
“阁下?”见老瑞没有作声,朗云斯又愧愧地喊了他一声。
“听我说,朗云斯,我怀疑那小子在虚张声势,秘卷也许另在他处。”老瑞说道。
朗云斯一脸疑惑,他可从未见过老瑞说的那份秘卷,自然不知道自己被耍了。
老瑞指示道:“你继续追查那小子,不要漏掉线索,但同时也要从其他方向着手了,尤其是老白那些余党……比起那个小毛贼,秘卷落到这些人手中才更加可怕。”
“阁下,你是说秘卷有可能已经落到了新派的其他人手里?”
“不排除这个可能,老白毕竟是老江湖,也许他早就做好了后备安排。”
“阁下,您放心,不管秘卷流落到何处,我一定将它查出来。”
“你得抓紧时间了,大选的日子不远了,如果我估计的没错,那帮人必定要在大选之前利用秘卷做出大动作来。”
“阁下请放心,我一定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没有什么能阻碍您连任成功。”
朗云斯信誓旦旦地做出表态后,瑞法祖主政官满意地点了点头。
*
不宽的巷子里,冰冷的青石路面上回响着一个孤沉的脚步声。傍晚时曾下过一阵骤雨,此时雨已停,路面上大块大块的青石在雨水的浸润后反射着月夜的寒光。寒光中,一个披着宽大风衣的人影低调地走进了一间不打眼的楼屋。
屋子的门开了,人影不动声色地径直走了进去,屋内的人赶紧将门又关好。
屋子里不大,天花板上亮着微弱的荧光灯,灯下立着五六号人,围作半个圈。
人影立于众人跟前,将风衣上的帽子褪下,露出雪白的银发,银发下,苍劲若松的朗朗面容露了出来。
此人正是左政官南来风,而他来此密会的这一圈人,正是所谓的新派余党。
南来风平举眉目,向这些人扫了一圈:教育官阿尔训、科技官博鲁敦、文化官温言路……正是那些在常务元老会上支持老白的人。这些人脸上统一都流露着激愤和焦虑交织的神情。
他们正欲说些什么,南来风却先开口了:“你们好大的胆子。”
面对南来风的指责,教育官阿尔训开口道:“我们没有办法,只能选择先下手为强,‘圣瑞法祖’可不是什么善罢甘休的大善人。”
“既然他能对右政官暗下黑手,就一定不会放过我们的。”温言路也附言道。
南来风冷蔑一笑,说道:“你们有任何证据表明是主政官杀了老白吗?”
众人面面相觑,博鲁敦咕咕哝哝地说:“这不是明摆着的吗?那个人如今只手遮天,别说没有证据,就算有,我们用正常之道能将他扳倒吗?”
“所以你们就选择行刺这种愚蠢的行为?”南来风反问道。
众人哑口无言。老白死后,这些家伙群龙无首,为求自保,他们病急乱投医,暗下里唆使对主政官政策不满的人在墓地行刺,想要来个反客为主,可惜,今天计划未能成功,现在这帮老爷子们个个更加惴惴不安了。
“那是个什么人?”南来风收起责备的面色,抖了抖风衣袖子上的雨水,同时漫不经心地问道。
阿尔训站在众人之前,应答道:“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角色,墓地的一个老工匠,因为儿子的死一直怀恨政府和主政官,这样的人可不难找。”
“你们倒不怕引火烧身。”南来风哼笑一声。
带着不甘的心情,阿尔训抚慰众人:“放心,已经做好了工作,那家伙不会供出我们。”
他似乎还有些得意,庆幸至少自己提前做好了弃卒保车的安排。
南来风却不以为然,叹气地摇了摇头,眼前这帮人在他看来,就是一群眼界短浅的乌合之众。他淡淡对众人说道:“你们让我知道了这件事,就不怕我说出去?”
阿尔训颇为自信地对他说:“既然左政官肯前来跟我们密会,想必是同意加入我们的阵线了。”
南来风摇摇头:“我可没做过这样的承诺。”
阿尔训连忙急切问道:“左政官难道不是一直反对主政官的政见吗?”
“我并没有‘反对’过谁的政见,只是对主政官的一些处事方式持‘保留意见’。”南来风轻描淡写地说。
温言路上前一步,说道:“纵观整个常务元老会,像左政官这样敢于坚持己见的人已经不多,除了这里的诸位,大多数人已经沦为瑞法祖的爪牙,如今民主体制在元老院中已经岌岌可危了,这左政官你应该是深有体会的。”
“不管怎样,右政官去世后,左政官你是唯一一位可以在元老院中与主政官抗衡的领军人,请帮助我们,领导我们铲除瑞法祖这个元老院的毒瘤。”阿尔训接着说。
“抗衡?你们未免太抬举我了,我的影响力相较于主政官,好比星辰之于皓月一般微不足道,何谈抗衡?”南来风脸色正经地望了众人一眼,“况且,我有什么理由非要帮助你们?你们做的事,是在搅乱这个国家的和平。我来是想告诉你们,不要再做傻事,不要让好不容易团结起来的元老院再四分五裂。”
说完,南来风轻轻转过身子,摆出意欲离开的架势。
然而阿尔训却再次开口挽留,他对着南来风的背影说道:“帮助我们,做我们的领导,我们将在换届大选上推举你做下一任主政官,如何?”
南来风停下了身子,他回头对众人说:“你们就是用这个条件怂恿右政官做出头鸟的吗?可惜我对主政官的位子不感兴趣。我很庆幸你们首选的人不是我,要不然,现在躺在棺材里的人可能就是我了。”
阿尔训失望地摇了摇头,嘀咕道:“想不到连左政官也如此惧怕瑞法祖,到底正义和良知,在生死面前是那么的微不足道,唉,看来磐石的未来注定暗无天日了,我等有生之年,怕是看不到共和制实现了。”
众人齐齐表现出垂头丧气的样子。
南来风倒轻轻笑了起来:“告诉我,你们真的是为了磐石的未来才做到这个份上的吗?”
面对左政官的疑问,阿尔训斩钉截铁地回答道:“那当然,我们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做好了为国捐躯的觉悟,绝不是为了争权夺利。”
其他人也都点了点头,表示认可:“是的,我等虽身为贵族,但我们此生的奋斗目标却是实现平等社会,我们绝非出于私心。”
南来风沉思了片刻,向众人说道:“答应我,如果由我来帮助你们,从现在起,你们不可再擅作主张干出傻事,一切行动得听我调度。”
听到左政官的话,众人脸上突然浮现出欣喜的神色。
“左政官,你是答应做我们的领导了?”
“我无意做谁的领导,我只是不希望看到元老院和国家走向毁灭。”南来风淡淡说道。
谈到这里,众人心里纷纷像大石落了地,一时间信心陡增,仿佛忘记了迫在眉睫的危机。
南来风接着发问道:“告诉我,老白之前的计划是怎样的,他打算怎样扳倒主政官?”
阿尔训上前应道:“右政官原打算利用共和动议案制造焦点,以此获得民众支持,如果元老大会同意共和制改革,那么老白作为改革的领头人,必然能在大选中获胜,令瑞法祖下台,如果瑞法祖反对共和制改革,那他必然在民众中受到指责和声讨,同样对他连任极为不利,所以,这是一个两赢的策略……”
南来风冷冷笑道:“但是老白没有想到,他没有等到大选,自己就先死了。”
“是的,这是一个血的教训,没想到瑞法祖竟然如此无法无天。”阿尔训说,“这让我们意识到,用堂堂正正手段对付他的想法太天真了,因此,我们要以牙还牙……”
“所以用行刺来回敬他?结果遭遇了失败。”南来风瞟了他一眼,替他接话道。
“没办法,瑞法祖在元老院中拥有绝对的权力,不铤而走险绝难除去他。可恨,现在他有了防备,更加难以下手了。眼下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说到这里,阿尔训又为今天的失败而感到懊恼起来。
南来风摇摇头:“老瑞现在有石心骑士24小时保护,放弃这个念头吧,行刺也不是解决问题之道。”
众人正垂头丧气之时,南来风又缓缓开口道:“要改变这个国家,我们需要更强有力的武器。”
众人疑惑道:“更强有力的武器?”
听左政官的语气,他似乎要给众人指出一条新的道路来。
“是的,更强大,更有征服力,可以真正助我们掌控元老院的力量,远比一个杀手更有用。”南来风回答的时候,脸上泛起一丝莫名的憧憬神色。
“那是什么?”阿尔训好奇地问道。
南来风停顿了片刻,用试探的眼神望了望众人,然后缓缓问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天石来秘卷’的东西?”
“‘天石来秘卷’?”众人再次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