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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水月又现

青烟雕饰的幻境,流云未散,翠山未醒。

客船枕着江水游走,斧钺坐在靠窗的位置向外观望,船桨插进水里不漏痕迹地掀起两排水花。而凤阙书院的花圃中央,朱桐和其他人正斜倚着书院里盛开的木槿香,风里粉色的花瓣摇曳着轻盈的梦乡。

朱桐适应了这里的同时,这里的其他人也开始慢慢接受了这个屠夫的孩子。

木槿花连续盛开的五月,斧钺先生一连好多天都不在家。他孤身一人频繁地外出,这样就把大量自由的时间留给了书院的弟子们。

斧钺离开的时候,告诉他们他要去各地参加各种文化交流会。他离开的时间里,微菏要照看好家里的一切,要听花夏姐姐的话,要安排好所有师兄弟需要背诵的文章。

微菏在斧钺面前绝对的听话,不过事实也是如此,他还真的把所有事处理的有条不紊。

斧钺离开凤阙的第三个早上,打饭回来的孟泉告诉大家。山东大名鼎鼎的白乐山庄庄主涂尚明昨晚被杀手暗杀,杀手手段残忍,涂老死前双眼被挖出,双手被双双剁掉。

这应该是本周的头条新闻了。

斧钺走之前曾经就告诉他们,要用敏锐的眼光去审视江湖,所以这个新闻倒是在他们之间造成了不小的轰动。

有人说涂尚明卷身于一场江湖恩怨里,一直都未全身而退,这回看来是仇家寻仇寻上门来了。也有人说,还是涂老手里那把七星碧玉刀惹得祸端,最终惹来杀身之祸。

白乐山庄百十号人,杀手却独对涂老一人下手,可见杀手是个老手,有自己的原则,讲江湖规矩,不滥杀无辜。亦有传言说,此人竟在涂老的七星碧玉刀出刀之前,就抢先刺中涂老双眼,涂老虽说年过五旬,却宝刀未老绝非老眼昏花之辈,但一招之内能将他制服也非易事,由此可见此杀手也是惯使刀剑,且速度之快,必在在涂老之上;亦有传言说,此案肯定是江南五毒派所为,因为能够如此轻易进入白乐山庄,并且能躲过守卫的眼睛轻易拿下白乐山庄庄主的性命,不用上五毒派的无色无味香瞳,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关于香瞳,也是迷魂药的一种,然其确是迷魂药中最怪异的一种。说它怪异,也不单指其药性,出了其神不知鬼不觉的药性之外,它的施药方式也相当怪异。因为它不是通过呼吸或者皮肤接触,而是通过光线传播,通过药师的双眼!这样简单、直接、而且极具杀伤力的迷魂药,可以说为五毒派当年开帮立派是立下了汗马功劳。只是如今香瞳之术已经绝迹,而且有传言说也被已经隐姓埋名的五毒派列为了禁术。到底为何禁止还无人知晓!虽说此药只有五毒派掌门人一人可解,不过,此药在五毒派却不止是掌门人一人可以使用。

于是,如此这般,白乐山庄一时成了大家关注的焦点,关于白乐山庄的涂尚明,这个说来话长。

这个白乐山庄涂尚明的江湖传奇也可以是武林中的一段精彩案例。三十年前,涂尚明还是山东旗阁喜雯楼一文不值的打杂的小混混,整天在女人堆里混吃混合。不过有一天据说偶然救了一个被人追杀的老头,他一生的命运也就由此开始转折。那个被人追杀的老头不是别人,正是丐帮三代长老番禹。而番禹为了感谢他,将代表自己地位的布袋和一把七星碧玉刀送给了涂尚明,并且得到了番禹的武功真传。短短一年之内,涂尚明的功夫已不可小觑。那些年白乐山庄还是袁鸢,袁鸢老庄主眼光长远,对这个年轻的小伙子非常赏识,并把自己的独生女儿许配与他。袁鸳死后,这里自然便成了涂尚明的天下。

而年轻气盛的涂尚明一直想施展自己青春的抱负,甚至有点野心勃勃。他一边招兵买马扩大自己的实力,一边计划登上武林联合会四大理事帮派的宝座。关于武林联合会,那还是自门派稳定后的第二届武林大会上规定的,在武林界要选出四大有权威、有能力、有资历的帮派来担当此任。以此来稳定江湖诸多纷争。

下面回归到涂尚明。涂尚明的刀法,经过番禹的指点,怪异,泼辣,不拘一格。下刀,落刀,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如狂草一般,真可谓精美、精湛、精妙。而那把七星碧玉刀,在丐帮中则是权力和地位的象征,这把刀据说在丐帮内部凭此刀可以统领三袋以下包括三袋所有丐帮弟子。但是涂尚明并没有利用七星碧玉刀这一个权利,他只是一直和丐帮保持着不冷不热的暧昧关系,所以江湖上他的事丐帮多不便插手,少了爱管闲事的丐帮,这对于刚出茅庐的他来说,更加顺风顺水。

正如所有江湖人士预料一样,他击败了与他竞争武林联合会四大理事的江南咏春拳馆,成为武林联合会的四大理事之一。

随后年轻气盛的他仗着一身功夫,甚至有点狂妄地出现在武林中,他不仅极力压制当地武馆和盛昌镖局为首的各种镖局生意,而且也以一种蔑视的眼神看待丐帮。这就得罪了不少江湖中人,也结了很多仇家。

不过这种情况,幸亏涂老前辈还是发现的早,得以及早收手。收手之后的涂尚明得上天眷恋,喜得贵子,圆了多年无子的梦。而且自从为人父之后,他更加诚心悔过自己以前的种种不是,并以群宴朋友和承诺从此多做善事,以示自己重新来过的诚心。

那年的涂尚明已经四十岁,手里一把七星碧玉刀已经被他使得登峰造极。他用刀的时候,手里几乎已不像是刀,更像是笔。一招一式,宛若一支狼毫笔,在大张熟宣上挥毫泼墨。

他被人尊为大侠,所以不再滥杀生。若非得已,他杀人,也是为了拯救更多的人。只要不该死的人他从不会用刀刃划破对手的脖子,大多数时候他已经习惯了和对手交手时用刀背将其打败。

在江湖的血雨腥风中,看来善恶只是刀锋刀背一念之间。

他说,每个人的生命都是一样值得珍惜,我没有任何权利去纵别人的生死。

可是他仍是江湖人眼里的“香饽饽”,因为毕竟他的手里拿着的是江湖上人人想占为己有的七星碧玉刀。

那么注定很多人以寻仇为借口来窃取七星碧玉刀。不过,自涂尚明金盆洗手之日起,七星碧玉刀就下落不明了,无人知道它现在在什么地方。有人说是涂尚明将它藏于白乐山庄后山的密室里;有人说涂尚明已经把它抛下悬崖;也有人说涂尚明一直都把那把刀带在身边,从未离开过自己。

世说纷纭,从来都是真假难辨。

已经决意退出的涂老,一直都是一副坦然的心态对待这些浮华的名利,可是这种坦然并不能保佑他顺利退出江湖。

涂老自恃一身坦荡和威名,全然不把那些虎视眈眈的鼠辈放在心上。

但是当所有矛头指向一个目标的时候,不管这个目标多么强大,他都只能沦为他人的猎物。那么涂尚明就是这个目标,他被很多人盯上了,只是慑于白乐山庄和涂老的威名迟迟不敢下手。

好多年的事了。时间如沙漏里的沙,一层覆盖一层,旧的被新的淹没,新的又很快沦为陈旧。以至于在时间的更替下,人们几乎已经忘记了当年叱咤武林的涂尚明,忘记了那把富有传奇色彩的七星碧玉刀。当白乐山庄这件案子发生的时候,人们才突然想起很多年前的很多事来。

时间总是在不知不觉中让某些事物淡出我们的视野,却又总是利用某件故事刷新人们将要遗忘的记忆。于是这件事便注定不会再那么容易被风尘埋没,而是经过泱泱众口,被叙述成一段传奇抑或一个悲剧。

那么涂尚明的故事,便注定是一个悲剧。

饭桌上微菏带领大家围在一起,他们也少了很多对朱桐的冷嘲热讽,逐渐允许朱桐和他们坐在一起谈话。

微菏滔滔不绝地给大家讲述涂尚明的历史,仿佛他自己经历的一样。除了把涂尚明的光荣史讲给他们之外,微菏也参加了很多自己的个人感情进来。

微菏说,他也希望能和涂尚明一样,遇见一个高人,得到一件绝世宝贝,学到一身武艺。

从微菏的口里得知,他想得到的绝世宝贝是一把剑,他说那把剑是江湖上最好的剑,真正的宝剑,那是把武林中永世不朽的宝贝。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过曾在江湖中引起轩然大波的水月剑!”

“水月剑?”微菏看着所有人,朱桐也随着他的视线扫视大家迷惑的眼。

人群里,花夏依旧淡然地平视着,不知道她看的是远方还是身边这些人。

水月剑!水月剑!水月剑!水月剑!听到水月剑,朱桐突然想起了从前朱三爷的那把刀。

朱桐给它取名饮月刀,饮月饮月,今夜几时月;饮月饮月,落刀不见血!

那把水月剑,你们真的不知道吗?微菏嘲笑他们原来这么孤陋寡闻。

“水月剑!水月剑?水月剑怎么了?”

“你不知道吗?”

“你知道吗?”

大家扬起无知的脸,好像等一个问题,盼望着微菏的解答。

水月剑,无数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宝贝。民间亦有传闻:这把剑,是当年由被人称为天下第一相剑大师的苏逐子所造,是天人共铸的不二之作。为铸这把剑,千年赤堇山山破而出锡,万载若耶江江******而出铜。铸剑之时,雷公打铁,雨娘淋水,蛟龙捧炉,天帝装炭。铸剑大师苏逐子承天之命呕心沥血与众神铸磨十载此剑方成。剑成之后,众神归天,赤堇山闭合如初,若耶江波涛再起,苏逐子也力尽神竭而亡,这把剑已成绝唱,区区骏马城池何足道哉!不过有关这把剑的一切,很多人只是闻其声,却很少有人见过其真容。

据说前朝五大夫藏有战国水月剑的墨拓本,水月剑剑身满刃花纹毕露,剑纹如流波、龟纹,剑锋泛起银白之芒,浑身似有经脉相连。兵器谱上这样形容水月剑,总体观之,和普通之剑亦无两样。细看会发现不论是材质还是剑气,都隐隐透露出一种杀气。握在手,不像是握一把剑,更像是和血脉相通的一部分其可以根据对手使用兵器的好坏,俞战斗俞锋利俞怪异。后江湖统一,水月剑便如同尘封起来一般,销声匿迹,再也无人见过它的芳容。

不过也听得有人说根据江湖所传六十多年前就有人仿制出了水月剑,而仿剑此事人们正忙于争议之时,水月剑竟然真的出现了。

他的拥有者是前朝盗墓鬼徐少卿,徐少卿是干盗墓这一行的,水月剑从某种意义上说也算是一种古物,这也就让人们对他手里的水月剑少了几分怀疑。

据说徐少卿手持水月剑,一剑就刺死了芒砀县最有声望的衙役段啸天,从此因为水月剑的现身,江湖中如油锅炸了一般。

提起段啸天,也有一段小插曲要说。段啸天在当时也是啸极一时,也是却有两下子的。那时候段啸天刚上任芒砀县捕快总管,很多人并不服他,而那段时间里芒砀县县太爷正为一件棘手的案子而忙得焦头烂额。芒砀县近来连续发生丢失婴儿案,全县上下人心惶惶。那个案子便是芒砀县的经典案例倒卖婴儿案,近一个月连续数十多名婴儿离奇失踪。段啸天负责此案,却无人听从他的安排。段啸天那时候正是年轻气盛的年纪,狠下心来便决心一人单干,从破案的线索到最后的侦破抓凶手,几乎全是段啸天一人做到的。那件案子的主谋是一个叫书盟镖局的总镖头,参与者是岭南以南的玻璃厂厂长,他们贩卖婴儿一起倒卖到偏远地区甚至其他民族,并从中谋取利益。段啸天缉拿凶手的时候打枪匹马就闯进了书盟镖局,此时书盟镖局正准备押镖出门,而所押之物正是一群被捆绑好的孩子。接下来就是段啸天的表演时间,他的武器是一条蛇皮长鞭,平时拴在腰间,打斗时一抖就是两米长,直接就将一个打手打翻在地,段啸天的鞭子威力之大,当时就震慑住了镖局当家的。于是此案的告破很快传遍乡里,段啸天也赢得了大家的信任与敬佩。由于捕快干得好,县太爷还把自己的心爱之物金丝软猬甲送给他,那套金丝软猬甲可谓铜墙铁壁万剑莫入,这对段啸天来说更加是如虎添翼。这也就注定段啸天,能在江湖上占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而关于段啸天之死,江湖上说法很多,但有两种最为居多。一是民间的流传地非常火的版本,说段啸天死于水月剑。当日段啸天缉拿疑犯徐少卿,两人对决,徐少卿躲过段啸天的长鞭一击之后,单剑直入。而段啸天自恃有金丝软猬甲护体,不免有些大意,就躲得稍微慢了那么一招,谁知这一招足以致命,紧跟着徐少卿的剑直接就刺透了金丝软猬甲,那么冰凉的带着寒气的剑刃,瞬间就咬破段啸天的皮肤,徐少卿手臂一沉,三尺长剑就笔直得深入段啸天温暖的带有血腥的肌肉里了。

二便是官方的版本。官方方面召开新闻发布会是这样说的,说段啸天死于什么水月剑纯属虚构,而真正原因是段啸天常年工作劳累而身患严重的胃病,而与盗墓贼徐少卿打斗时正好犯了胃病,于是就被打死了。官府并通报全国嘉奖令,追加“光荣捕快”的称号,号召全国捕快学习段啸天公而忘私舍己为公的伟大作风。但是官方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不管他段啸天有没有胃病,但是他们的确是承认了段是死于被尖锐兵器刺破衣甲而死。这就有一个疑问呈现在大家面前,能够刺破金丝软猬甲的兵器,已经出现了!

据目击者说,段啸天说的最后一句话,是问对手,这是什么兵器!

徐少卿的回答是,这是水月剑!并仰天长啸,又道了一声:“这是水月剑!”说完便拔出剑,夕阳下剑身昏黄,段啸天白眼一翻当场死亡。

又见水月剑,潜伏在人们脑海中的记忆,又一次被捞上湖底。

不过水月剑的出场时间很短,就在徐少卿归案的时候,他手里已没有什么兵器了。当问及他是用什么刺破金丝软猬甲的时候,徐少卿一副自朱桐陶醉的姿态,缓缓道:“我只是稍微一用力,就杀死他了。”

看来徐少卿也是认准了自己死路一条,就算是死也不会把水月剑交代出去。而且对官府来说,询问水月剑的下落并不在审问之列,因为徐少卿是杀人凶手,他们已经抓获杀人凶手,证据确凿凶手也供认不讳,那么只要即日问斩就可以了。但是官方为了便于自己统治,维护自己的利益,他们欲得到水月剑的心态其实比杀死徐少卿的心态更急切。

可惜经过严刑供,衙役也没问出有关水月剑的所以然来,水月剑的来龙去脉就又一次随着徐少卿的斩首而沉入湖底。

不过二十年前江湖上又发生了一件很奇妙的事。岭南汇贤庄突然传出消息,汇贤庄庄主被杀,庄内某座藏酒窖里的镇庄之宝不翼而飞了。

而人们还并不知道这件所谓的镇庄之宝究竟是什么东西,不过聪明的人却发现了这样一条消息,那个汇贤庄庄主就是竟然是徐少卿第四代玄孙徐光。他的原名是徐光。

这就和那个徐少卿扯上了关系,人们不约而同就联系到了水月剑。当年水月剑下落不明,到现在还是个谜,而谜底只有徐少卿一个人知道。

那么涉及徐少卿的事就格外引人关注,比如这件庄主被杀镇庄之宝被盗的事。

此中必有玄机,也许水月剑已经被盗了。这在江湖中已早有传言。

这件事,一传十十传百,便成了水月剑又一次现身江湖的证据。虽说没有人亲眼所见,仔细想来,却真有那么几分道理。

水月剑水月剑水月剑水月剑,这便是水月剑么?朱桐又一次想起了从前朱三爷的那把刀。朱桐曾给它取名曰饮月刀。饮月饮月,今夜几时月;饮月饮月,落刀不见血!

听着微菏浑厚的嗓音,一字一句如珍珠敲落在槐香木的桌子上,碎碎的,也落进的他心里。

同微菏一样,朱桐也有着同样的渴望,渴望得到水月剑。不过他更多的是疑问,你微菏一个一个文弱的教书先生,如何会拥有江湖上人人都虎视眈眈的宝贝?他便问微菏。

微菏抬起头来,望着朱桐,目光里露出些尖锐的凶光来,挺了一下脊背,语气似急促却又沉缓起来,他道:“这个好像你不用知道的,你知道了也没用!”

“为什么?”朱桐望着微菏瞪着朱桐的双眼,丝毫没有半点退缩的语气。

“因为这个宝贝通灵性,他会自己选择自己的主人!”微菏大声答道。

朱桐坐下,就觉得心里面被狠狠触动了一下。水月剑这个名字,像一个长满触角的妖灵一般瞬间渗到自己浑身各处。身旁的花夏却一直保持着淡淡的笑容,朱桐看到花夏和悦的面容,便不再说一句话。心底自顾笑话那个微菏的话,还有人这么自命不凡,还真以为自己是真命天子啊!

虽然只是就这样听说了一次,但是那把宝剑却深深触动了他的心!

后来朱桐一想,就淡然了。或许说那大话的微菏应该也是他现在的心态吧!那水月剑不过一个传说而已,自己竟然会当真。

世间的人啊!他们都太爱把自己当回事,其实他们根本就没那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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