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不成,那两条路上都有这样的气味吧?”
冉雪望向怒气冲冲的山平,再加上那一句怒辞,心中便有了这样的揣测,缓缓道。
“这小子溜的比兔子还快,狡猾的连老鼠都只能望洋兴叹。”
山平又愤言几句,冉雪却依旧一脸淡然,它的脑中飞速转动,顿时便闹腾出了一条应对之策。
“老平,就算那老鼠会狡兔三窟,但现在没有第三条路来混淆我们,我们大可兵分两路,如果发现了那只臭鼠,就用长啸来做信号。”
山平此刻也结束了无用的忿懑,微微颔首,随后它们便不再停留,冉雪寻左,山平搜右,分散开进行猎捕。
在右侧的道路上,失败正在密林处躲藏。它的蓝眸似白昼隐现的星辰,这一方星辰在一处草丛上空闪烁,鼻尖不时有炊烟窜入,让他好生轻咳。
它的嘴角,荡漾着深意的轻笑。
那处眼神停留的草丛,偶被山风拂动,一点淡淡的金属光泽显露,似坠落的孤星,被平俗埋没。
眼眸回转,紧盯着来时的路。
不过多时,在小道上便出现了山平那健硕的身影,山平正低头细闻失败余留的气味,每隔数息便抬头环顾,以免遭袭。
当山平又一次环顾后,继续低头捕捉遗味的瞬间,失败两步并做一步,敏捷的从灌木里一跃而出。
身体摩挲到枝丫发出些许唦唦,出声尽管微弱,却依旧被山平那尖耳听闻,随后山平迅速后撤一步,抬头一见,让它咬牙切齿欲除之后快的那抹身影浮现在眼前。
“你这只老鼠,终于明白自己是只困兽,就算再躲也是无用,出来受死了?还是爷的威风下的你屁滚尿流,连滚带爬的求饶?”
山平见着这笨蛋自己主动出来,也省下了自己搜寻的功夫,失败眼中没有丝毫慌乱,淡然道:
“对了,和你一起的那条狗呢?它不是此刻应该发出阴阳怪气的腔调予我嘲讽么?”
山平脑中这才回想起之前冉雪在和自己分开时,曾说发现时要以长啸发信号以便提醒。于是正当它仰天做狼嚎时,脑海突然闪电般的划过一个念头。
“等等,如果我此刻通知老雪,那功劳就得我们俩均分,可是现在若是我成功将这家伙斩杀,那所有的功劳便都是我的了!反正前面这小子只会闪躲,怕是对我畏惧的很,估计一点攻击力都没有,将其拿下实在轻易。”
山平回想起狼头说的奖赏,光是入耳便令自己垂涎三尺,恰如闻到肥羊那诱惑的膻味。
于是冉雪和自己便果断的接了下来,现在冉雪要来分一杯羹,无论怎样都让自己颇为不爽,此刻有这么一个独占大功的好机会,若是错过,追悔莫及。
它一向对自己的搏杀的能力信心十足,于是它只是仰起头,却并未发出那声鸟兽生恐的长嚎。随后与失败对视的一刻,眼神的贪婪肆无忌惮的表露而出。
失败面色不变,心中浓浓的笑意回荡,自己的计策已成功第一步,于是它身形一闪,便再次藏进了树丛里。
山平已被唾手可得的功勋冲昏了脑,眼前自己垂涎欲滴的肥肉说什么也要自己独食,现在肥肉欲逃,它绝不会再给契机让它远遁。
于是它毫不迟疑的冲上前去,一边兴奋的低吼,想象狼头给自己邀功的情景,一边闪进失败隐没的树丛,向着大家伙追击。
这时原本飞奔的失败突然跌倒在地,就在那片有着奇异光泽的灌木丛的前方,它面色因突如其来的痛苦而极度扭曲,前爪捂住“受伤”的后腿,一丝丝殷红顺着前爪滴落。
“好机会,乖乖拿命来吧!”
山平脸色涌动着无处隐藏的欢喜,它加快了脚步,将这句话当成对失败命运的宣判。
而两狼的距离,也在不断的拉进着。
五丈…三丈…一丈…六尺…
它奔跑的前爪锋芒展露,眼中的兴奋已达极致,就在它准备扑上失败在它的颈项处给它利落一击时,从它的后腿突然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这如万刀凌迟的疼迅速取代了心潮翻涌的喜悦,于是,这片丛林里,传出一声颇为凄惨的长吼。
听闻这声吼叫,在左边的路上搜捕的冉雪立即掉头便走,朝着吼声传出的森林中飞速前进,它的心房,涌起难以抑制的欢悦。
“看来是发现那只老鼠了,不过,老平似乎兴奋过头了,是想抢功么?它还不够格!”
冉雪嘴角阴柔一笑,步伐愈快。
山平立即从盲目中清醒,随后望着自己的后腿,被铁夹子死死咬住,血流不止,深可窥骨。
从它身上的三万多个的毛孔,都在喷涌浓烈的不甘与悔意。它悔,自己一时头脑发热,才中了面前这老鼠的圈套。它恨,这小子让自己的腿彻底废掉,不能动弹。它不甘,因这次的受伤,不是拼杀得来的荣耀,而是遭袭的耻辱。
这时,它的眼神喷涌浓浓的怨毒仇恨,想站立,却已成奢望。艰难的抬头,原本脚受伤的失败,竟直接站起,轻拍粘在皮衣的黄尘,缓步走到山平面前。
脚上的血,却原来只是红染果的汁液。
山平注视着失败,失败的嘴角,勾起一线轻笑,嘲笑?冷笑?多么微妙。这曾被它不屑一顾的废物,现在却只能仰望。
“现在我倒很想跟你经历一次堂堂正正的战斗。”
山平面对着死亡的临近,却毫无惧色,却只是淡笑以应。它多少次在捕杀中热血挥洒,也挺过数以百计的生死决战,对于俗不可耐的生死,早已置之度外。
战败须献命,从来都是如此。
这场战斗,它输了。
“可惜,为时已晚。”
失败投以灿笑,眼中星辰点笑流转,微微说道。
这也是山平世间,最后一眼,所视画面。
它张开大口,没有犹豫的咬断了山平的喉骨,饮一口甘血,泪一点枯叶,山平的一生,就此终结。
“父亲,你以前总说,猎物的鲜血,是世间绝味。为什么,我尝了后,却掉了泪?”
失败望着天,能回答的只有秋风的呜咽。
它努力平复着淡忧,将山平脚上的铁夹奋力掰开,拿在指爪,尚有余温。将山平的尸首摆成趴伏状,用血染果的汁液涂满自己的脖颈,随后把山平的前爪放在自己喉处,倒在地上装死。
不一会儿,冉雪便姗姗赶来,它只稍用一眼,便瞅见前方的一处草丛满目狼藉,它连忙冲上前去,左眼望见的,是山平趴伏在地,它的指爪划破了那只老鼠的嫩喉。
“让这家伙抢先一步,这下子功劳就都是它的,我这下可算白跑一趟,什么都没捞到,不过也好,浪费了我这么久时间,现在终于可以回去了。”
它心中有了主意,既然山平已经捷足先登,那自己也须尽力讨好,不能吃到肉,也至少可以分食一碗汤水。
“老平,祝贺你啊,好家伙,可威风了。”
它眼眸一转,便笑容可掬,谄媚满脸,悠悠道。
可是眼前的山平,没有发出哪怕丝毫的声响。
冉雪以为是它不屑与自己交谈,赶忙冲上前去,前爪轻拍山平的臂膀继续甜言蜜语:
“老平,咱俩这关系,谁跟谁啊,如今你昂首挺胸凯旋而归,那叫一个霸气!兄弟我也真心为你高兴,别的不想,这样吧,你帮我在狼头面前美言几句,大功在你,小功我得,何乐而不为呢?”
可是眼前的山平依旧没有出声,它只是安详的闭上了眼,似在休憩,可却再也无法醒来了。
冉雪脑中电光火石般浮现一个可怕的念想,它面露惊恐的后撤,可惜发现的太晚了,原本它以为早该气绝的老鼠此刻却诡异的再度复苏,失败迅速叼起藏在身后的铁夹,迅猛的将欲跑的冉雪扑倒。
冉雪无比惊惶,这一惊一乍让自己的腿彻底软趴罢工,随后它仅剩的左眼,目中的铁夹的牙齿与瞳孔愈来愈近。
它只觉得自己的眼睛好像传来钻心的痛感,与痛感相伴的还有一股温热的流失,接着,世间一切的绚烂斑斓,也一起消散,跟它彻底隔绝。
它的指尖触碰到一点莫名的液体,脑海中依旧将铁夹子无限放大的画面重放了千百遍,吓的魂寒魄冒,再提不起丝毫战斗的兴趣。
“我的眼睛!你这个杂碎,还我眼睛!”
它疯狂的用指爪划向失败,然而失败只是将其放开,便轻松躲过。没了眼睛的它,就像一条丧失斗志的瞎疯狗,对自己再无法产生威胁。
“冉瞎子,你不是对自己的嗅觉一向很有信心么?这样吧,只要你能依靠嗅觉抓到我,你就把我这双眼睛毁掉吧。”
失败展露一丝玩味的笑容,现在,猫捉老鼠的身份,已经对调了。
“你个混蛋,毁了我的嗅觉还不够,现在又毁掉我最后一只宝贵的眼,受死吧,杂种!”
冉雪凭着自己仅存的一点嗅觉,像只无头苍蝇一般胡乱的攻击着。
它细闻失败身上四溢的丹桂果的芳香,即使没了眼睛,但是对方就像是一个移动的香水瓶,虽然多少有所偏差,但只要能动到它的一根毫毛,也算是为自己的眼睛报仇雪恨了。
于是它一边仔细的依靠香味辨别方向,一边舞动四爪,期盼能勾到那小子的一点皮毛。
失败面对着这宛若花拳绣腿般的攻击,直接闪躲,根本没有让它有触碰的可能。
它就这样不断的向前闪躲,一直引到一方荷塘。
荷塘的水波澜不惊,没有泛起丝毫涟漪,挣扎着从淤泥拔地而起的雨荷,如今只剩灰暗的萎靡。洁若翩仙的芙蓉,也神色黯淡,面容憔悴,独自感伤。
偶有风在此停留,匆匆后只剩一声叹息。
失败站在荷塘岸边,冉雪所闻的气味也没有飘忽不定,它心中大喜,朝着那个固定的方位猛袭。
然而失败早就静候它的冲击,它只轻轻闪到右方,冉雪便如同离弦之箭般直直冲进荷塘。
当它掉进水里的刹那,它内心强烈的生存欲望迫使它的四肢毫无规律的划动着,结果它的后腿陷进了淤泥,它依旧使出浑身解数的不停游动,却是徒劳无功,反而加快了被淤泥吞噬的速度。
它的半个身子已经被淤泥吞进肚里,露在水面上的只有它的头。
冉雪知晓自己在劫难逃,它在这一刻放弃了无谓的游动,它面容狰狞,朝着失败咆哮道:
“我好恨啊!你这只招憎的老鼠!你等着吧,狼族的追杀,不死不休!我在阴间,等着你!”
这句怨毒的话还未落音,露在水面上的头也被水所淹没,它终和淤泥同流合污在了一起。
隔岸观火的失败,面容残忍,它冷冷的道:“狼族对我的追杀么?借你怨言,我等着。”
睡的安谧的小家伙,不知何时,眼角一滴清泪零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