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不信,我现在就带你去发现狼头尸身的密林里,凭躯为证!”
它说着便朝最后一次捕猎的树林跑去,随同一旁的伙伴自然也想亲眼查看以待证实,跟着它跑远了。
两个伙伴浅灰的身影在少年的视线中愈加模糊,才恍然原来是泪珠的遮蔽。
它只觉得永驻心中不可磨灭的信仰在这一刻轰然崩塌,世界一下子褪成灰白,信誓旦旦的诺言,成了荒诞的笑谈。
少年在极度的悲哀中,眼目癫狂道“不可能的,它是不可战胜的,怎会因为这样的事就…狠心把我们抛下,不会的,它不会这样自私。”
悲哀造就了不可置信,涕泗横流,前爪紧攥成拳,锐利的爪刺破了肉掌,一滴滴的鲜红从掌中溢出,顺着指尖润湿冰岩,“它不是,和我许了一个约定吗,它不是,要告诉我成长的秘诀吗,既然答应好的事,就一定要做到啊!”
它声嘶力竭的呐喊,音震山林,就连空中那堆叠的阴霾,也被这猛吼吓的颤动,一丝若有若无的光线投下,斜照在少年的脸庞,缀成星点斑斓。
它疯狂的朝着同伴身影消失的方向飞进丛林中,那饿的疲软的四腿此刻却灌满了力量,尖锐的枝丫划破它的脸颊,顽固的山核桃绊倒它迅捷的颀腿,纵然在笨拙的对手下遍体鳞伤,可它就是一台血肉机器,一刻不停的前进着。
跛着脚,擦着血,咬着牙,当路程的终点踩在脚下,前方的狼密密麻麻,围成一圈默默的守着,宛若一团沉闷的乌云。
它瞪大着双瞳,那一路前来的坚定自己父亲不会身陨的信念,突然动摇了片刻。但是,它依旧笑着说:
“不会有事的,这些家伙都是装模作样的,爸爸…没死!”
它冲进狼群,努力的挤到围观者的前面,随后,眼中浮现的,却是两头狼,横卧不起的身影。它们的头上有着严重的创伤,血已凝,身已陨,魂已去,大大小小的伤痕遍及全身,可谓千疮百孔,惨不忍睹。
即便眼前的两只狼模样恰似自己的父母,可它依旧不信,它嘴里不停念叨道:
“它们不是我的父母,肯定是假的,温柔的父亲,它的脊背上鬃毛一撮,其中有一根毛发,是和猎物搏斗而血染的红色,那便是血狼的由来。”
于是,它的眼球恨不得贴在那只公狼的身上,努力搜寻那点腥红,于是,脊梁上的鬃毛里,那微弱的殷红闪着微光,似在痛诉,充满浓烈的不甘。
“我慈爱的母亲,它的腹下肚脐,是淡微的紫色,那是生我时所遗留的。”
然而,它的视线触及的母狼,腹处的肚脐上,那抹紫色却无限放大着。
它的所有的难以置信,此刻全都化为乌有。现任的狼头在那时是血狼的得力臂膀,它淡漠的面孔写满了痛苦,音线尖锐的嗓子,也在痛哭中沙哑许多,就连最平常的交谈,也有些困难。
然而,它还是不顾众狼的劝说,依旧用前爪猛烈的撕裂着地上那一坯硬泥,哽咽道:
“血狼!我们最敬爱的狼头!你是我们的信仰,是引领我们走向康庄的光芒,你也是我最好的兄弟,可是,如今你和血紫驾鹤西去,共赴黄泉,狠心的抛下家人,兄弟,还有整个狼群,你不是神话么?别畏缩的趴在地上,快站起来,给我们一个气势昂扬的咆哮啊!”
它用力的咳嗽,方才那慷慨的说辞,始终无法让这片丛林的霸主再度起来。我们无法叫醒装睡的对象,也无法唤醒陨落的逝者。
所有的狼,全都在狼头的身前毫无掩饰的嚎啕大哭,就连吹来的阴风,也泣不成声,唤来一场萧索的泪雨。
“让咱们唱起祖辈相传的挽歌,去记住这曾经的璀璨,这永恒的荣耀!”
于是所有的狼都齐声长嚎,这吼声惊天动地,让游荡的猛兽四处奔逃。随后,便是挽歌的奏响。
“你曾是我们踏遍南北的力量
你曾是狼群名震一方的脊梁
你是晴朗是我们的暖阳
你似先辈是烈血的流长
你的健步是姿态的昂扬
你的微笑将狼迷惘点亮
为什么啊花香
将无限悲凉苦酿
为什么啊月亮
你的银芒闪泪光
你的潇洒血狼
你的炽热血狼
你的勇猛血狼
你的关怀血狼
永远在群民的心房
永垂不朽血狼!”
当挽歌的末曲时,所有的狼仰天长啸,在彼岸说花开好似狼的它,听了以后,也会放心笑着与血紫一起品碗孟汤。
少时的它,除了哭的歇斯底里,再没有其他办法可缓解如此猛烈的忧伤,它冲到父母的尸身旁,不顾一切的啜泣。
直到下葬之时,同伴前来劝说,皆遭到它强烈的反抗,无可奈何,长者只得用指爪劈它的颈项,它才因饥困交加陷入昏迷。
埋藏的第二天,血狼的臂膀便顺理成章的取而代之,成了新任狼头。那天晚上,密林里响起来自少年的凄厉的长鸣。
少年趴伏在父母的墓前,泪眼婆娑,偶有月光洒下,在它的脸庞留下光华,原本的稚嫩与纯真,随往事消散,它的面容,多了坚毅与顽强。
它誓要成为最伟大的狼头,名响天下,这样才不负了父亲的威名,也不负父亲的谆谆教诲,于是,它终于明悟,狼的血性,便是狡诈,野心,凶残,顽强的结合,这,便是成长。
它也知晓了,狼从来不会遵守约定,也会有违心与自私,它抬头辽望,恰圆的月亮似有血狼的笑貌浮现,它的父亲,不会说温柔的话,温柔的事,却尽数实践。
母亲正如其旁的三两星光,父亲不在时,还有她将黑暗点亮。她的母亲,至柔至暖,随风逝后,世上再无这样的她。
一曲摇篮,勾起多少辛酸。而今成为狼头的宏愿还未实现,反而还触怒狼头后叛逃,追逐梦想,却不知何时偏离了航向。
血狼曾谈“成长的秘诀”,其有凶残,那么,就在鲜血的洗礼下,进行真正的成长吧!
于是,它在小家伙睡着以后,目视远方,平静的道:
“不用再躲了,老鼠,出来吧!”
后方没有异动的灌木里,突然传来几声窸窣,随后便从中蹿出两只狼来。
其中一只狼体态瘦削,灰黑色的毛修长舒展,信步的腿也细长,像是精心雕琢一般,然而优雅的身姿并不代表五官的精致。
它的右脸留有一道很大疤痕,这道疤痕从右眼一直延伸到嘴角,使得它的右眼再不能重见光明。它仅剩的左眼展露一丝嘲讽,黑色的眼瞳淡淡的不屑游走。
另一只狼体格健壮,强劲的四肢如同擎天之柱,结实有力。原本覆及全身的皮衣,也在昔日的猎捕中被猎物撕裂抓破,残缺不齐,褴褛不堪。然而它的眼瞳所爆发的凶光,让所有与之注视的猎物胆寒不已。
它正用这杀意汹涌的眼神紧盯眼前的“猎物”,生怕眼眸一转,就让得它逃脱。
“原来是狼群里有着‘鼻辨万物’之称的冉雪与享有‘搏杀之王’美誉的山平。看来狼头为了扼杀我,还真是下足血本啊。”
失败的蓝眸里战意喷涌而出,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再经历这样的缠斗,也该是让筋骨好好活动一下了。
“杀你?没那么多闲情!我本该把我这最引以为傲的灵鼻用在捕猎上,没想到狼头却命令我俩进行对你的追杀,真是大材小用!”
冉雪有些不耐,似乎在这里一刻都是浪费时间,它曾享受击杀猎物的乐趣,不过,击杀同伴的快感还是第一次消受,这让得它略微兴奋了一下。
“对待叛徒,狼群从来都是不惜代价也要斩杀的祸害。行了,废话少说,解决你后还得继续进行捕杀行动。”
山平嗜血的心又开始躁动,这让得它对同伴的血更加饥渴,也算是耽搁它这么久时间的一点报答吧。
“狡诈的小子,东躲西藏的可让我一番好找,真不知道你从你老鼠亲戚那学到遁地该是多么熟练。不过,现在你无处可逃,乖乖上路吧。”
失败在和它们对话中,也迅速想到了对策,顿时计上心头,它投以没有丝毫温度的微笑,随后凭着迅猛的四肢闪近后方的树林里。
就在失败这闪躲的动作开始之时,山平便早已冲上前去,多年捕猎的历练能让它那铜锣般的眼球捕捉到猎物一丝细微的异动,然而它依旧迟了一步,扑了个空。
姗姗来迟的冉雪不急不慢的道:“又像只老鼠似的躲起来了,不过你身上那恶心的臭味我可是闻的以清二楚呢。”
随后冉雪便在前方,鼻尖轻触地面,仔细的在纷杂的气味中辨认,待它轻闭的左眼睁开,前爪指向西南,胸有成竹地道:
“咱们要宰杀的小老鼠在那个方向晃悠呢。”
山平对它那超强的嗅觉没有丝毫怀疑,便跟随它一路前行。
在树林的东侧,一片灌木内一团浅灰悄然出现,它嘴角上扬,弯成危险的弧度,前爪轻握某物,缓缓摊开,是一颗亮紫的圆润小果,这颗果实散发浓香,闻后透体清爽,而它的全身,都涂满了这种果实的汁液,每走一步香味四溢,让秋风都为之沉醉。
冉雪一脸得意的循着气味前进,然而当前方出现两条分岔的小道时,一股浓重的香味扑鼻而来,沁入它的脾肺。
灵敏的鼻子有一个无可避免的瑕疵,那便是对浓烈的气味特别敏感,这种气味会严重刺激鼻子,从而暂时失去嗅觉。
失败在改走西南的小道后,便将小道上长势旺盛的丹桂果采集起来,随后在岔路前将果子踩碎,让浓烈的香气释放,随后便迅速奔逃。
“这老鼠狡猾的很,不知道在路撷取了什么野果,洒在地上,害得我鼻子一下子闻不出气味了。”
冉雪有些愠怒,原本猫捉老鼠的戏谑一哄而散,左眼闪过一丝愠怒,恨恨的道。
“老雪,过来看看。”山平的前爪指着地面,冉雪也结束了无用的怨言,顺着爪看向地面。
“不就是那只老鼠留下的用来迷惑我们的烂果子啊,这有什么奇怪的。”
“你细看一遍,这些果子是不是有踩过的痕迹。”
冉雪再仔细的察看一遍,的确散落在地上的果子有踏过的迹象,压碎的果皮处留下的爪印清晰可见。
“不过就算它踩过果子,那又能说明什么?”
冉雪有些疑惑,目光转向了它。
“它踩过香味这么猛烈的果子,那么脚上一定残留这种果子的汁液,只要细闻,就能顺藤摸瓜找到那只老鼠了。”
冉雪原本丧气的眼陡然一亮,赞叹道:“还是你这家伙有办法。不过现在我鼻子罢工了,接下来就靠你了。”
山平在两条岔路上仔细的用鼻子捕捉哪怕一丝这样的香味,当搜寻到右边的岔路时,火气顿时从七窍喷出,暗骂道:
“这小子滑溜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