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暗,一行人到达汶口镇。汶口镇就在大汶河北岸,大汶河汇聚泰山和沂蒙山支流水系自东向西,汇入东平县边上的东平湖,且与黄河相通,水运繁华。汶口镇也是因为汶口渡这南北交通要道而兴起。
宁桓辅将一行人带到汶口镇驿站,让驿卒安排大家的起居伙食。晚餐由驿站准备的,一天中难得吃口热乎的,一群人都是默然不语只管吃食。
忽然听得外面一阵喧哗热闹,火光簇簇。
宁桓辅担心是哪里走水了,连忙让一个民壮去招呼驿卒过来询问。驿卒过来恭谨回答说是本地巡检司的大队巡卒经过,正在搜捕阴结集会的罗生教徒,让宁文书不必担心。
大家见是巡检司办事,也就放下了心继续吃喝。
陆离心中好奇,也是不管不顾就轻轻走到若有所思的宁桓辅边上轻声问道:“宁文书,罗生教徒是什么人?巡检司干嘛要抓他们?”
回过神见是陆离毫无忌讳的上来就问,宁桓辅也是见怪不怪了:“因为大楚律令规定十人以上在晚上非是亲人而私下聚会便是犯禁。”
陆离撇了撇嘴不屑置辩,继续问道:“罗生教徒呢?干嘛的?”
宁桓辅回答道:“据说济宁县有马氏兄弟,以一部《大罗往生经》宣扬教义,创罗生教,十数年来信徒遍及齐鲁府、江淮府和淮扬府。罗生教徒经常聚众集会,烧香礼拜,宣讲教义。”
顿了顿继续道:“本地巡检司的长官我也略有所闻,名叫傅岩武,籍贯济南城,为人严正本份,谨守朝廷法规,是个难得的将才。”
你这是吹牛B吧,陆离不服道:“巡检司我大概知道,辖下也就一百多个巡卒。你只是听说过这个人就知道他是个将才了?”
被质疑的宁桓辅也不生气,只是斜了陆离一眼说道:“就算风闻的傅巡检风评不实,只看他今晚夜聚兵丁穿镇过街而无骚乱,足以见其治兵之能了。”
这算什么本事?刚想开口反驳的陆离张了张嘴却又闭上了。古代与他记忆中的现代军队是不一样的,纪律散乱是谦辞,贼过如梳,兵过如篦才是古代人的脑海印象。
看来这个姓宁的还是有点手段的,看问题直点本质,不是一般人。
陆离拱拱手道:“宁先生说的有道理,陆离受教了。”
宁桓辅讶异的看向陆离,从刚见面就看出这泰山猎户性子桀骜难驯,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对人说话带了点尊敬的语气。
况且先生一词可不是随便乱喊的,要么是正经拜师后喊老师的称呼,要么是对一些读书人的尊称。
宁桓辅虽然是以读书人自居,不过毕竟是没有经过科场考试的,只是读过书而已。
别人带了高帽,宁桓辅不自觉就正经起来了:“不敢称先生,在下姓宁名桓辅,陆兄弟不必太客气。”
陆离大咧咧的说道:“你也叫我陆离就成。整个泰安县我也就觉得你还是个人物,跟那些酒囊饭袋一比,称你一句先生也是名至实归。”
虽然陆离现在只是自己押送的阶下囚,宁桓辅却也不觉得陆离说话口气大而显得可笑。读书杂繁的宁桓辅没有现在读书人的迂腐气,对杂书中先辈们的豪气作风很是倾慕。
不自觉将陆离定位成古时豪侠做派,也觉得自己跟他亲近了许多。
于是也小声说了一些心里话:“陆哥儿此去济宁县必要低调一点,本次的秋漕押运官乃朝廷都察院的左佥都御史夏言,此公为人酷峻,不恤下属,你若犯他手上,说不定就要被杀一儆百。”
陆离见其言辞恳切,也是心中感谢。又想起罗生教的事情,这做派就跟自己记忆中的古代野心家利用宗教起事的套路差不多。
于是问道:“罗生教愚民聚众,朝廷抓到马氏兄弟吗?”
宁桓辅奇怪的看了一眼陆离道:“马氏兄弟只是传教又没有做什么犯忌的事情,朝廷为什么要抓捕他们?本地巡检司也只是傅巡检为人谨慎,对朝廷法规执行勤勉罢了。其余地方对罗生教徒聚众宣教估摸也是不闻不问。
况且罗生教教义也是劝人向善,规定信徒不杀生、不偷盗、不邪淫、不妄语、不饮酒。也是教化众生罢了。”
陆离不置可否,接着说道:“能不能让本地驿卒来说说罗生教的事情,既然罗生教信徒广泛,本地驿卒估摸也是知道一些的。”
宁桓辅虽然奇怪陆离对罗生教如此执着,也是无可无不可的让人叫来一名驿卒询问。
驿卒答道:“回大人的话,罗生教晚上宣讲教义时小人也去听过,只是没有空闲经常去听罢了。”
陆离好奇问道:“为何罗生教都是在晚上聚会宣讲?”
驿卒理所当然的说道:“因为大家白日都有活干,要打理田地或帮佣别人,只能晚上聚集。”
“罗生教对加入的信众有什么要求?”陆离继续问道。
“罗生教要求信众们要把教友都看做兄弟姐妹,大家四海一家,还要大家财物互通,互相帮助。”说着驿卒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们要我把钱财的一半供给教中,我就没有加入。”
宁桓辅皱了皱眉头说道:“还有女眷在内?”
驿卒答道:“罗生教不拘男女老幼,只要愿意都可入教,他们也会施粥行善,身无分文者亦可入教。”
陆离问道:“谁给你们讲教义?”
驿卒答道:“是一名罗生教的讲师,据说是从济宁县来的。”
“讲师上面是谁?”陆离继续问道。
“应该是执事,我听讲师说过,如果他能招到信徒五百以上,教主就会封他为汶口镇的执事。”
陆离和宁桓辅对视一眼,继续问道:“除了讲师和执事,罗生教里还有什么其他职务?”
驿卒抓抓头苦思道:“还有教主、副教主。讲师说过执事也是有大小的,像我们汶口镇的最多就是一个小执事主持,像徐州这样的地方就是大执事了,信众成千上万的。对了,如果有执事主持一地,到时候还会有棍棒师傅过来教习拳脚,让大家能各保家门。”
见驿卒实在是讲不出新东西了,宁桓辅挥挥手让他离开。
陆离似笑非笑的看着宁桓辅说道:“分封上下名分,这是要建制啊,而且还有棍棒教习。”看着宁桓辅眉头紧皱的模样,幸灾乐祸的继续道:“看来某些人没有想象中的安分呢。”